金银花露 - 其他小说 - 迟音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蒋易秋像是被点了穴,全身僵硬:“这种场合,我怕穿得不合适。”

    “你现在就很合适。”

    蒋丰全一锤定了音,开始往信封里装挽金,“哎,你说我们随多少合适?”

    易文茵:“你问问老何他们,都统一了最好。”

    *

    许璟一袭黑衣,站在门口,许卫山生前有往来的人里,多数她都只觉面熟,叫不出名字,便“叔叔,阿姨”地叫。

    前来吊唁的,基本都与许卫山年岁差不多,在普世认知里,这个年龄称得上壮年,而生命的骤然陨落在这群中年人之间都造成了不小的震撼,当花圈和挽联就这样实实在在地摆在面前,冲击视野时,他们个个垂眸敛目,心有唏嘘。

    负责挂礼的是个工作人员,唐曼华既不想揽下这活儿,又怕这人心术不正,因此一直站在旁边监督。

    蒋丰全一路都在感叹生命无常,福祸旦夕,下车后心情依然沉重,他握住许璟的手,本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在看见许璟勉强扯出个笑时,又觉得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用力握了握,沉痛吐出两字:“节哀。”

    蒋易秋跟在后面,没随易文茵从旁进门,他发现许璟好像又瘦了,苍白的皮肤没什么血色,远远看去有种纤细的孤独感。

    蒋易秋站到她面前,还没来得及开口,许璟忽然看向他后面:“包叔叔,您来了。”

    包涛是最后一个到的,他停在离门廊几步远的地方,与上前的许璟交谈:“哎,谁能想到人就这么走了,我难过啊。”

    许璟哽了哽,朝他身后看去:“包凡亮还没回来?”

    包涛说起这逆子就是满肚子气:“还在医院躺着,跟人学滑板摔骨折了,什么出息。这一天天的,让他来公司学着做事也不来,现在倒好……”

    包涛无奈地撇嘴,“算了,不说他,我们进去吧。”

    许璟与唐丽华站在上首的侧边,居于正中的司仪看起来很专业,他说话时声音悲悯哀痛,但吐字清晰,气息饱满,情感间的煽情与理性也把握恰到好处,他宣布追悼会开始,先是代为转告了一些因为各种原因没能赶回来的友人追思,随后介绍了许卫山的生平与卓越事迹,凄厉婉转的哀乐刚起,司仪温蔼道:“现在,默哀三分钟。”

    蒋易秋没有随着众人一起低头,他觉得很压抑,乌泱泱的人群安静至极,渐渐地,偶有一些隐忍的啜泣声响起。

    他下意识看向最前方,唐曼华捂着脸,神色痛苦难当,因为忍哭,五官皱在一起,仍有泪水从指间滑落。

    出人意料的是,站在一旁的许璟看起来很平静,蒋易秋只能看见被几绺发丝遮掩的侧脸,她正对着一处出神,呆呆的,平静得甚至有些冷酷。

    这一刻的许璟如坠深渊,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此时到底在想什么,又是为什么哭不出来。

    从仪式开始的一刻起,强烈的不真实感笼过来,她轻飘飘得像一根随风飘走的羽毛,这个地方很陌生,每个人也好陌生,就连“许卫山”这个名字也越飘越远,似乎要随着这次仪式,逐渐被遗忘于人世间,直至不留痕迹。

    突然,许璟转过身往外走,她什么也顾不了了,走得又快又急,来到空无一人的室外才停下。

    许璟两手牢牢抓住栏杆,贪婪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就像从未活过那样。

    蒋易秋被她的举动弄得紧张兮兮,也跟在后面跑出来,“你怎么了?”

    许璟捏着喉咙,嗓音涩哑:“我好像喘不过来气了……”

    不远处,默哀已经结束,领导致悼词的声音传出来。

    蒋易秋慢慢靠近她,只见雪白的脖颈上,因为用力揪扯,已经泛起无数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蒋易秋看着她还要再次抓挠上去的指尖,像在看一颗炸弹,他一把拽住她的手:“别抓了!要是真的难受就去医院。”

    许璟只能剧烈地喘气,她说不了话,也动弹不得。

    蒋易秋抚上她的背,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触摸到硌手的骨节。

    她的身体也随着吸气起伏不定,他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去平复她。

    “斯人已逝,我们能做的,除了怀念他,还要继承遗风,慎终追远……”

    司仪已经在念讣告,许璟逐渐冷静下来,她六神归位,忽然记起自己还要作为家属致辞。

    许璟挥开蒋易秋的手,急匆匆往回走,唐曼华果然在找她。

    “你怎么回事?关键时刻还乱跑!”

    许璟掏出衣兜里提前写好的稿子,前一天,她提笔了很多次,纸条渗满了已经干涸的泪水,有些发硬发黄。

    她认字般念完上面的话,所有言语既不过脑,更不入心,结束时还不忘通知晚上酒席的地点。

    许璟的体力有些耗光,流程结束后,人走了很多,留下吃饭的只剩下几桌。

    下午那昏沉暗淡、天低云暗的氛围已经消散,嘈杂的席间,大家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像只是一场普通的饭局。

    许璟坐在不喝酒的这一桌,默默吃菜,思索唐曼华交待的事该找谁求救。

    易文茵一直在说话,面对身边人对蒋易秋的赞扬,她程序化地推辞自贬两句,就顺着话头感叹开:“易秋现在能这么踏实可靠,我以前的辛苦也就不算白费。他是个早产儿,刚出生的时候还没大人的手掌大,两岁才学会走路。后来健康长大了,偏偏性子还软,我当时就愁呀,难免对他严苛了些,现在他能独当一面了,我这心总算能放下了。”

    捧哏的人哪哪都有,“带孩子就是要这样,严格要求才能出人才。”

    “那你们以前怎么还愿意放他一个人在国外待那么多年?”

    易文茵:“一开始出国本来是他爸爸的意思,我生孩子生得晚,我们那时候也老了,当然是舍不得的,本来想的是让他读个本科就回来,工作经验不比书本知识强?结果他读到好像大三的时候,突然嚷嚷着要读研,自己百日黑夜地努力修学分,闷头就把硕士给申请下来了,劝也劝不下来,我们后来一想,孩子有上进心,主意正也是好事,就由着他了。”

    “孩子现在这么懂事,根本不用你们操心了,唯一还需要管管的,也就是婚姻问题了。”

    提这话的人跃跃欲试,像是手里早已有了几个备选,只等易文茵一配合就顺势推出。

    “他在这方面比较迟钝,没见谈过恋爱,不过,”易文茵当然知道想给蒋易秋介绍对象的人多得能排到河对面,歪瓜裂枣她懒得挑,只想一开始就把水平抬高,“张总倒是想把他女儿介绍给易秋,那女孩子也是很不错的,文静有礼貌,学习成绩好,看着也乖乖巧巧。”

    许璟捧着茶杯,伸长个脖子张望,眼看着周铭拿起手机快步往外走,她也放下东西,跟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