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视（3）

    同桌的脚步停了下来，紧跟他的钟远哆嗦一下，用不满掩饰慌张：“你停下干嘛？”

    “办公室好像没人吧……”同桌不确定地让开路，前方的办公室一片黑暗，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可能那老头就是说说，下了晚自习直接走了，那咱们直接回宿舍？”

    “等等！”他们说话的时候，办公室里亮起了微弱的光，钟远似乎听见了音乐声，他努力地辨别音乐的来源，和同桌面面相觑：“好像是我的手机响了。”

    同桌的胆子比他大多了，当即提议：“不如我们直接翻窗进去拿你的手机，主任明天不一定还记得这件事呢。”

    “不好吧……”钟远嘴上不赞同，心里已经动了念头，同桌的再三怂恿，又想想晚上没手机的痛苦，他咬咬牙，拉开了办公室的窗户。

    窗户没锁，彻底让钟远无路可退，硬着头皮翻了进去，让同桌给他望风。

    手机就放在桌子上，铃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界面是精心设置的美少女屏保，他疑惑地拿起来，却没有看到有来电显示。

    既然拿到了手机，钟远就不想再继续待在办公室了，他叫了一声同桌的名字，听到回答，就踩在窗边的暖气片上准备翻出去。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钟远借力的腿不由自主地放下，只感觉头皮发麻，寒意窜上脊椎。刚才回应他的，不是同桌的声音。

    别抬头啊，别看外面！大脑疯狂叫嚣着这个念头，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做出了反应，慢慢看向了漆黑的外面。他一定在尖叫，但强烈的恐惧让他大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恐惧压在喉头，挤出绝望的哽咽。

    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就在窗边，闪烁红光的双眼目不转睛地跟随钟远动作，挤压变形的嘴唇开开合合：“你来了啊，那我进去了——”

    不，不能让他进来！钟远害怕到极点，反而有了一股力量，跳出窗户逃跑，他不敢看主任有没有跟过来，甚至不知道那东西还是不是主任了，那分明就是……鬼啊！

    极速奔跑下，缺乏运动的高中生感觉头脑发涨，但和逃命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他大口喘气，在黑暗里逃窜。猛然间和一具柔软的身体相撞，两个人都痛呼着摔在地上。

    “干什么呢，我上个厕所的功夫，你怎么和见了鬼一样？”同桌莫名其妙地说。

    可不是见鬼了吗，钟远嘴唇抖得厉害，一言不发地扯着同桌的袖子跑出了教学楼。

    外面零星几个学生给了他安全感，钟远吓坏了，抱住身边唯一的依靠就是哭嚎，惹来路过的学生奇怪的目光。

    同桌茫然地被拉出来，现在又茫然地抱着钟远，半开玩笑地说：“怎么了，真见鬼了？”

    “嗯！”钟远狠狠吸了吸鼻子，双腿到现在还使不上力。明知同桌不信，他依然战战兢兢地说了之前的遭遇。

    同桌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果然不相信：“你别是累坏了看错了吧，没事，跟哥回去来两盘游戏，一觉醒来啥事没有。”

    说不失望是假的，钟远失魂落魄地点点头，看了眼黑漆漆的教学楼，心里已经在琢磨明天怎么躲避主任了。

    通过同桌的态度，钟远知道告诉别人是没人相信的，所以女朋友那边也没有说，烦躁地打了几盘游戏，他就睡了。

    担惊受怕了一晚，没有再发生恐怖的事情，但第二天钟远的状态很差，上课昏昏沉沉的。半睡半醒中，依稀听见有人说：“年级主任巡班了，你们别玩手机了！”

    钟远瞬间清醒了不少，白天出现，那主任不是鬼？他左右张望，偷偷瞄向外面。只见主任表情严肃地走过，心里松了口气。昨晚的经历，说不定真的是幻觉。

    他的目光一直尾随主任到前面的班，依稀听见主任叫了人出来，似乎是个扎马尾辫的女生，断断续续的批评落入耳朵，钟远又快睡着了。

    突然批评声停了，尖利的大叫吓得钟远一个激灵：刚刚发生了什么？

    同学表情正常，像是没有听到。他探头看外面，主任和女生都不见了。

    “钟远，上课不听课，干什么呢？”老师不满地说道，钟远就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班门口，那个女生高声说：“钟远同学，出来一下可以吗？”

    “哦～”同学们纷纷用暧昧的目光看他。

    钟远走了出去，陌生的女生低垂着头，刘海遮住大半张脸，说道：“主任找你呢，和我走吧。”

    这人怎么这样说话？声线毫无波动，像机器一样，说不出的古怪。钟远估计是主任发现他拿走了手机，才找他谈谈。

    看了看外面的大太阳，钟远心里不慌，就沉默地跟上了。他全身心都是自家小女朋友的，绝对不和别的女生搞暧昧！

    走进办公室，其他老师不知是在拖堂还是提前进班了，里面只有年级主任一个人。办公室的窗帘虚掩，主任开始批评钟远不好好学习，几句话反反复复地念叨，钟远无聊地做起了不起眼的小动作。

    上课铃响，主任也不占用上课时间批评他，意犹未尽地让他走了。钟远如蒙大赦，再三保证下不为例，准备奔回班里。

    “小同学啊。”同样毫无起伏的声音响起，钟远身体一僵，想到了昨晚的事情。他勉强回头，就看见主任扯动皮肉咧嘴笑道：“老师改变主意了，你留下吧，和我们一起留下吧。”

    “不，不……”那个女生站在主任身边，脖子弯曲成不自然的角度，马尾轻轻晃动。钟远快哭了，他想起来了，这女生不就是早上被叫出去说话的人吗？她也死了，也变成尸体了！钟远“啊”地惨叫着奔跑在走廊，无视路过班级的反应。

    他不上学了，他要回家！

    钟远哭闹着要回家的行为没被批准，但班主任给他批了一天假，让他在宿舍好好反省。

    钟远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外面一片死寂，也许整栋宿舍楼只有他在。

    手机轻微震动，钟远以为是女朋友的消息，点开却是陌生的号码发来的，上面写着：【开门啊，我在外面。】随之而来的是沉闷的敲门声。

    “求求你不要害我了，我一定好好学习，再也不贪玩了呜呜……”钟远蒙上被子，害怕地大哭。门外的声音变本加厉地传来，几乎要将木质的宿舍门敲碎。

    一声巨响，敲门声停止了。钟远泪眼朦胧地掀开被子的缝隙，结果刚安静了一会就重新响起撞门声。

    混杂着尖叫与门锁被撞开的响动，一个低沉的男声嫌弃地说：“差不多得了，快成年的男人了哭成这样羞不羞？”

    接着男声说：“我到了，鬼域信号不好，先挂了，等我回去吃饭啊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