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露 - 耽美小说 - 应不识(总攻/NP)在线阅读 - 4 孽徒,快放开那个师尊!

4 孽徒,快放开那个师尊!

    谢问深吸一口气,一双星眸仿佛瞬间焕发出光彩一般:“师尊,好久不见。”

    李初照和白子曦听了两人的对话都是一愣,李初照好奇地道:“掌门人,谢公子,原来你们认识?”

    “岂止认识。”谢问眉梢一扬,爽朗笑道,“论辈分,你们还应当称我一声师兄。”

    被谢问称为师尊的这位白衣男子复姓皇甫,单名一个轲字,乃是南华门的掌门,号司衡真人。四年前,谢问跟随父亲南征北战时染上重疾,淮南王谢云听闻南华门掌门司衡真人医术高超,便带着谢问来到南华门求医。皇甫轲久闻淮南郡王的大名,知道他是一位高风亮节,仁民爱物的君子,因此欣然答应了淮南王的请求。在他的悉心治疗之下,原本性命垂危的谢问竟然奇迹般地起死回生。那之后谢问便拜入皇甫轲门下,跟随皇甫轲修行了一年内功,继续运气调理,直至身体完全康复,才离开了南华山。因此皇甫轲对于谢问来说,既是救命恩人,也是恩师。

    听了谢问这一番解释,李初照恍然大悟道:“难怪我和师兄一开始没认出世子,因为我和师兄都是在世子之后才拜入南华门的,失敬失敬。”

    三人说话间,皇甫轲已俯身下去,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小凳子颈脖上的淤痕上轻轻拂过。

    白子曦在一旁看得好奇:“掌门人,这傀儡虫究竟是何物……”

    皇甫轲从怀里摸出几枚银针,在小凳子身上的几处穴位上轻轻扎了进去,低声道:“傀儡虫是苗疆蛊术中的一种毒虫,中了这种蛊术的死者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并且能够不断地死而复生。此人如今看上去跟普通死尸没有分别,但如果体内的傀儡虫不除,十二个时辰之后他便会再次死而复生。”

    谢问沉吟道:“这么说来,是有人故意在小凳子的身上下蛊?”

    皇甫轲点点头:“应是如此。”说着,他站起身来,转身对李初照和白子曦道,“你们且扶着他的身子,我运功将他体内的虫子逼出来。”

    李初照和白子曦按照皇甫轲的吩咐,将小凳子的身子扶正,皇甫轲默念心诀,挥出一掌按在小凳子的背脊上。不出片刻,果然有一只蛆虫般大小,身躯五彩斑斓的虫子从那淤痕的洞口匆匆爬出,慌不择路地没入草丛之中。李初照抬脚便要踩,谁知那虫子灵活得很,再加上夜里视野不佳,一转眼便不见了那虫子的踪影。

    李初照恨恨道:“这可恶的虫子,都怪我反应太慢,要是一脚将这虫子踩死,就省得它再去祸害人了。”

    “这倒不必担心。”皇甫轲云淡风轻地道,“傀儡虫不会主动攻击人,一旦离了宿主,不出一个时辰便会死去。”

    谢问皱了皱眉:“那如果有人控制这虫子,在其他人身上下蛊又该如何是好?”

    “若是有人存心控制傀儡虫害人,就算你除掉了这一只,也还会有第二只、第三只。”皇甫轲的眸子中透出一丝寒意,沉声道,“所以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傀儡虫本身,而在于找到下蛊的人,如今我们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谢问沉默了,皇甫轲说得没错,如今我在明敌在暗,他所掌握的信息实在太少了,只有想办法找到谋害阿朔的凶手,才能真正意义上地保证阿朔的安全。看着跪在小凳子身边低眉垂目失魂落魄的阿朔,谢问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如此这般忙活了一晚上,总算是了结了一桩悬案,众人将小凳子的尸身好生下葬之后,在于生一家的千恩万谢下回到客栈。此时天已经微微亮,经历了这场变故之后,阿朔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头耷脑地坐在床边,望着窗外怔怔地出神。谢问端了盆热水进来,用毛巾沾湿,替阿朔擦拭他脸上的血污,尤其是他脖子上那道深深嵌入肌肤之中的齿印,即便洗去污垢也能看到一个触目惊心的咬痕,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很难消除,搞不好这道疤甚至要伴随阿朔一生。

    望着在热水中慢慢化开的黑乎乎的血块,谢问的心情不免有些沉重,他将这一盆脏水倒了,重新接了一盆热水回来。临近初冬,早晚寒气越来越重,阿朔的手脚摸起来细皮嫩肉的,但是十分冰冷,谢问将阿朔的双脚浸在热水中,忽然听到阿朔小声道:“大哥哥,阿朔是个坏孩子吗?”

    谢问抬起头来,只见阿朔耷拉着八字眉,正眼巴巴地看着他。

    谢问奇道:“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阿朔杀了小凳子。”阿朔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每当遇到危险的时候,阿朔第一个都会想到小凳子,而小凳子即使是在死后被人用傀儡虫控制,心心念念地想着的依然是保护阿朔的安全。可见这对主仆之间的感情之深。虽然阿朔平时看上去没心没肺,可他毕竟也是个有血有肉,有着正常的喜怒哀乐的年轻人。谢问无法想象他将利刃插进小凳子的后脑勺时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虽然那时候小凳子早已是一个活死人,但是阿朔并不知道这一点,在他看来,小凳子依然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他的行为也就意味着亲手结束了曾经与他最亲近的人的生命。

    “阿朔,你听着。”谢问定定地望着阿朔,一字一句地道,“小凳子不是你杀的。”

    阿朔睁大眼睛:“不是阿朔杀的?”

    谢问点点头:“你要记住,小凳子是被坏人害死的。坏人还居心叵测地控制了小凳子的身体,想要害阿朔和大哥哥的性命。这个坏人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你明白吗?”

    居心叵测?罪魁祸首?这两个成语对于阿朔来说似乎有些过于深奥了,他一脸茫然地挠了挠脑袋:“阿朔不太明白……不过大哥哥说的话,阿朔记住了。”

    谢问轻轻拍了拍他的脚背:“总有一天你会想起一切的,到那时,一切都会水落石出。就算你想不起来,大哥哥也会帮你想起来。”

    “真的吗?只要阿朔想起来,就可以找到杀死小凳子的坏人了吗?”

    “没错,所以阿朔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尽快想起一切,这样才能找出凶手,替小凳子报仇。”谢问见阿朔依然愁眉不展,便故意伸手在阿朔柔软的脚掌心上挠了一挠,阿朔猝不及防地被谢问这么突然袭击,痒得双脚在水中一甩,哗啦一下把水溅了谢问一脸。谢问佯怒道:“好你个小兔崽子!竟然甩我一脸洗脚水!”说着欺身上去,将阿朔扑倒在床上,伸手去咯吱阿朔腋下的痒痒肉。

    “哈哈哈哈,大哥哥,阿朔,哈哈哈,阿朔知道错了。”阿朔被谢问按在身下动弹不得,只能拼命地手舞足蹈,嘴上忙不迭地告饶,那张蔫菜叶般的丑脸终于憋不住笑逐颜开。

    或许跟丑人相处久了,审美也会跟着扭曲,谢问平时就喜欢逗阿朔笑,因为他觉得阿朔笑起来的时候,眉眼间总是透着一股纯净无邪的劲儿,既不造作也不扭捏,声音也格外清亮动听。

    两人在床上滚来滚去嘻嘻哈哈地闹了半晌,直到阿朔终于累了,也彻底放下了心中的包袱,这才抱着谢问沉沉睡去。谢问轻手轻脚地替他掩好被褥,这才下了床转身出门。

    刚走出房门,就看到皇甫轲静静地站在门边,回过头来望着他。

    “什么人这么有面子,竟然能让堂堂淮南王世子当起了贴身保镖兼仆人。”

    皇甫轲说出这话时,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看不出是惊讶还是讽刺。

    谢问长出了一口气:“此事说来话长。”

    皇甫轲转过身来,抱臂在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什么事?连我也不能说?”

    谢问略一迟疑,还是将小凳子如何将他从留台中带出,并委托他保护阿朔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然后伸手入怀,将小凳子的腰牌递给皇甫轲:“这就是我从小凳子身上搜出来的腰牌。”

    皇甫轲接过那腰牌,眯起细长的凤眼:“这腰牌……”

    谢问见他神色有异,忙问道:“师尊认得这腰牌?”

    皇甫轲沉声道:“若我没记错,这腰牌应是东宫之物。谢问,你惹上大麻烦了。”

    谢问愕然:“此话怎讲?”

    “太子与二皇子的储君之争早就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你竟然毫不知情么?”皇甫轲叹了口气,继续道,“也对,你从小随你父亲征战四方,别说宫中之事了,恐怕就连坊间传闻也知之甚少,更不清楚其中的盘根错节。”

    “师尊的意思是,这小凳子是太子党的人?那他心心念念想要保护的阿朔岂不是——”

    皇甫轲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及时止住了谢问还未出口的话:“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总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从今以后你还是不要再插手宫里的事,离那傻子越远越好。”

    谢问摇摇头:“师尊,弟子恐怕恕难从命了。”

    皇甫轲眉梢一扬:“为什么?那小子与你非亲非故?你何须袒护他至此?”

    谢问正色道:“这不是什么亲与故的问题,想当初我蒙冤入狱,在那暗不见天日的大牢中一呆就是整整一年,若没有小凳子,如今我恐怕仍在那暗不见天日的大牢里度日如年,永无出头之日。这番恩情我如何能不报?更何况如今我与阿朔也算是同甘苦共患难,昨晚他还为了我以身犯险,在危难关头救了我一命,我若是这时候抛下他不管,那就实在是太忘恩负义了。”

    皇甫轲淡淡地道:“重情重义是你的优点,但有时候太过拘泥于情义反而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谢问苦笑道:“师尊,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但是这件事我自有分寸。况且,我也只是想保护阿朔,为他找到一个安全的容身之处而已。”

    皇甫轲沉默半晌,抬起头来凝视着谢问:“既然如此,那你们随我一起回南华山罢,这样你可放心了?”

    谢问眼睛一亮:“师尊的意思是要收留阿朔?”

    皇甫轲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只是权宜之策。以后的事,等尘埃落定之后再说。”

    “师尊!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话音未落,谢问便欢天喜地地扑上去抱住了皇甫轲,皇甫轲猝不及防地被他这么一抱,原本惨淡得毫无血色的脸上竟然晕上一抹飞红。

    “孽徒!你做什么!快松手!”皇甫轲反应剧烈地一把推开谢问,捂住心口,如墨似水的眉眼微微低垂,氤氲上一层隐隐的阴霾。

    谢问一看到他这副模样,连忙上前抚着他的胸口道:“师尊,你心病又犯了?”

    皇甫轲喘了几口,这才稍稍平复下来。谢问心中满是愧疚,低声道:“师尊,对不起,弟子刚才……太激动了,一不小心没忍住就……”

    “……我没事。”皇甫轲很快又恢复了那冷若冰霜的表情,轻轻推开他转身道,“昨晚忙了一宿,为师有些累了,今天暂且休整一日,明日一早再出发。你快些回去照顾你的小傻子吧。”说着头也不回地下了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