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程桉鹊对人生态度并不积极,他想事情永远从最坏的角度去想,他对未来从来都没有规划。 现在看来是对的,他什么时候死,又是被什么人杀死,他猜不到,此刻不是冰冷的枪,是他弟弟手握的铁链,杀他的人,是他弟弟。 搞不搞笑啊,这什么破烂糟糕的人生啊! 程桉鹊的求生意识一直都很弱,哪天要死,就去死,他不求长命百岁,只想要生活简单一点,活得像个正常人一些,但没机会了,那就死吧,死了也好。 “谁他妈把程桉鹊放进去的?!” 段青山的呵斥声让程桉鹊清醒了一些,他要是死了,最难过的,不会是段青山吧? 段青山处理完事情第一反应就是来找程桉鹊,谁知门口的人站得笔直,进去的人那么久都没出来也没发现问题,真他妈一群废物! 门口的几个人高马大的手下手忙脚乱跑进去,把人拽开,段青山把程桉鹊脖颈上的链条拉开,程桉鹊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是有气无力地看着他,脸色煞白,段青山再来慢一些,估计气都没了。 段青山猛地站起来,一脚踹在程如胥胸口上,力气太大,拉住程如胥的人也被带倒,链条哗哗直响。 “我……我弟……” 程桉鹊微弱的气音并没有被段青山听到,段青山发了狠似的,忘记面前这个要杀程桉鹊的人是程桉鹊的亲弟,拳拳到肉,程如胥那羸弱的身体,吐出几口鲜血来,头一歪被打昏过去了。 “再有下次……”段青山掐着程如胥的脖子,血糊了他一手,也不管人听不听得见,咬牙切齿,“你就去死吧。” 程桉鹊呼吸都停滞了,他看到他弟垂着脑袋,鲜血流个不停,他红着眼问弯腰来抱他的人:“死了?” 段青山怒气没消,气冲冲回答他:“死了,他不该死吗?” 程桉鹊整个人都在这一刻失去知觉,脖颈里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破碎音节,他的弟弟,在他面前,被人活生生打死了。 太过悲伤,程桉鹊完全哭昏过去了。 段青山帮人洗了脸洗了脚,放回床上,小心翼翼给程桉鹊抹药,一处接一处地受伤,程桉鹊真的一点都不让他省心。 再醒过来,他起床就要去看程如胥,段青山正从外面处理完事情回来,一回来就看到昨晚被他打断手的手下只差跪下来求程桉鹊不要再靠近这道门了。 “你要干什么?” 段青山一步步走上楼梯,昨晚被打的几个手下当即抖作一团,一个个垂着头降低存在感。 程桉鹊紧紧握着拳头,仰头看走到身边的人,说:“我要见我弟。” 段青山看着他裹着纱布的脖颈,莫名的火气又被蹭上来,他伸手拽着程桉鹊离开那扇门:“我说了,他死了,我他妈给他扔林子里喂狼了!” “段青山!”程桉鹊猛地挣脱段青山的手,上前抓住段青山的脖颈,毫不犹豫地一拳砸下去,段青山的嘴角渗出血丝,他似乎毫无痛感,任程桉鹊一拳又一拳打在他脸上,程桉鹊的手一直在抖,眼里全是泪花,“你凭什么杀他!我死了就死了,你凭什么杀我弟弟……凭什么……” “你不准死,”段青山伸手握住程桉鹊的拳头,目光坦诚地直视程桉鹊,“谁都可以死,你程桉鹊不行!” “为什么啊段青山?你这么厉害,找个我的替代品不难吧?你非要我干什么啊……!” “我说多少次了,你和他们不一样不一样!程桉鹊,你读的大学是什么垃圾学校?!你的学校只教你有气就受着吗?!你弟弟要杀你你也不用正当防卫?!” “它只教了我一件事,”程桉鹊举起了枪——一把他从段青山的房间里找出来的枪,正正抵在段青山胸口上,“黑恶势力就该死。你们仗着警察查不到你们头上,就为所欲为,干尽坏事,随意把活人当货物一样买卖交易,段青山,你把我卖给臧文泽吧,你让他把我也折磨死算了。” “段哥!” “放下枪!” “小鸟哥你不要激动!你先放下枪!” 段青山挥退举着枪围过来的人,眼里毫无畏惧,他抬手擦掉程桉鹊的眼泪,把自己的心往枪上送:“不要哭,你握枪这么好看,哭什么?要给你弟弟报仇是么?开枪,开完枪,抱着你弟的尸体滚出我的地盘。” 程桉鹊面色悲恸,他的手抖个不停,扣扳机的手久久摁不下去。 段青山无所谓笑了笑,凑上去亲了程桉鹊苍白的唇一口,说:“在死之前,我说一下昨天的事吧,我跟臧文泽说的话都是假的,我不那么说,臧文泽之后会拿我对你的重视程度来衡量他要怎么虐待你,如果哪一天我真保护不了你了,我希望你不是他手里下一个被肢解的玩具,至少给你留个全尸吧。” 程桉鹊猜到这背后的原因,可他还是不肯相信,相信段青山为了保护他这么大费周章。他整张脸都苍白极了,要变成一张白纸,被微微穿堂风就撕裂。 “给你三秒,”段青山抬手摸了摸程桉鹊的脸颊,想让他红一点,“你不开枪,就没机会离开这栋别墅了。” 离开,要离开,再怎么样,离开这里,才会有再活下去的希望。 段青山在赌,赌程桉鹊舍不得。可程桉鹊在他数到三的时候,扣动了扳机。 自由永远高于任何,何况是挣脱束缚他的泥潭的最后一线希望。他不想伤害段青山,可他杀了程如胥,杀了他。 “没有子弹……你……” 程桉鹊手里的枪掉在了地上,预期要看到的伤口并没有出现,段青山难过地看着他,深深地,甚至有些心碎地,看着他。程桉鹊看着段青山慢慢蹲下去捡起枪,把枪往楼下扔。 “我很生气……现在……”段青山弯下腰,把手架在程桉鹊肩膀上,慢慢爬上血丝的眼睛凶光毕露,“我要在这里操哭你,听你求饶,这样……我才饶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