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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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楚慈难得地坐在一楼的客厅沙发上,腰板挺得直直的,好像在参观同学的家一样拘谨。楚杭打架的事情果然没得到楚啸天多少的重视,这个男人看着他挂彩的两个儿子,肥大的脸上表情都没动一下,上嘴唇和下嘴唇一碰,就生硬地挤出一句让楚慈听得想吐的“下不为例”来。 此时正是饭点,徐小田骂骂咧咧地从卧室走出来,这头指着楚杭骂了一顿,下一秒立刻捧着她乖儿子的脸蛋心疼有没有伤到哪里,然后视线下意识往旁边一瞥,瞅见楚慈头上裹着的里三层外三层的纱布,噤声了。 楚慈额头裂了,就裂在发际线附近,缝了几针,现在还包着布。 楚慈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又把视线往餐桌上一摆,显然,桌子上的饭菜要比徐小田俩母子在那假惺惺地心疼来心疼去更诱惑他。 徐小田好像要说什么,嘴角跟抽搐一样动了动,结果还是屁话都没吐出来一句。 这个时候楚啸天离奇地出了声,让人都去吃饭吧。 楚慈没动,他原本以为要回三楼去的,却被楚啸天一句“过来”拉住了脚步。楚慈一脸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他,楚啸天已经拿起了面前的饭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吃起了自己的饭来,就跟他刚才那句话只是放了个屁一样。 楚慈看看楚啸天,又看看楚杭,后者那双会发亮的眼睛就钉在他的身上,里面好像蕴含了什么他猜不透的东西一样,楚慈刚还想说“不用”的,脚却是怎么都挪不动了。 他终于难得可以和自己的亲生父亲一起吃顿晚饭,却是现在这副滑稽又狼狈的模样。 楚慈忽然觉得鼻子一酸,和亲生父亲一起吃顿饭那么简单的事情,他竟然等了快十年,才卑微地得到这个机会。 他忍住了要落泪的冲动,狠狠地咬了下唇一下,竟然咬出了血腥味儿。 楚杭立在他五步开外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自己虽不察,可是眼角眉梢都染上的委屈、愤怒和无奈,不知所措,也心疼至极。 12. 那天晚饭楚慈怎么吃下去的饭,回到房间他就怎么吐出来,人趴在马桶边吐得虚脱,晚上还睡不好,做了一晚的噩梦。第二天起来,又跟没事人一样出门上学。 然后,生活又归于平静。 他额头裂开的一小块,当时为了缝针还把四周的头发剃了。然后等纱布可以拆下来的时候,他的头发才刚冒了点尖尖,他原本就属于头发长得极慢的人。 他就顶着这么缺了一块发际线的发型,被同班同学嘲笑了一学期。 也得亏他长得好看,这么个长得漂亮但发型奇特的帅哥很快就获得了更多校里女孩子的注意,他的暗恋者竟然还在成倍增长。 发小兼同桌陈玮围同学表示老天爷天妒英才,他那么一开朗阳光性感的邻家小哥哥竟然还比不上斑秃了发际线的性冷淡患者。 楚慈一连半个月看他的眼神都宛如盯着一坨屎。 13. 楚慈中考很顺利,还是留在了这个承包了小中高的贵族学校,直升入高中本部。读高中后,他了解了很多关于医学方面的事情,高二后成功转入了理科。陈玮围很不可思议地问他,为什么会立志成为一位妇产科医生,他这张性冷淡的脸可不太适合这份白衣天使的工作,就凭他这张脸,以后业务一定很差,哪有人愿意把老婆交给他这么帅的妇产科医生啊。 楚慈骂他土鳖,满脑子都是这些龌龊的东西。 陈玮围嘿嘿一笑,像开玩笑似的对他说:“虽然我钢铁直男,但要是单看你这张脸,我俩说不定能试试。可惜了,咱俩兄弟不是,哈哈哈。”然后一边热络地揽住了楚慈的肩膀。 楚慈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低头看书。 高一军训的时候,他特意去剃了个寸头,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好像迷上了这个发型,一直保持到了高二。那冒毛发尖尖的额头上还留着一道疤痕,正是他初中时裂开的那道。 陈玮围说他不适合这发型,毕竟他长得就不野性,留寸头怪别扭的,而且额头的疤痕,细看还是挺吓人的,他一乖学生,看着跟个没过中二期的不良少年一样。 一个字,憨。 楚慈对此并没有过于深厚的执着,于是很听话地又留起了头发,只是头发长得慢,而且发质生来就是偏柔顺那种,刚留起来那会儿跟个锅盖一样贴在脑袋顶,又被同班的同学笑了大半个学期,现在更长了一点,头发软软地耷拉下来,竟然有种雌雄难辨的美感。 大多时候,楚慈在看书,陈玮围就在看楚慈。 偶尔看出神了,就会不自觉往楚慈身边靠,闻他身上好闻的洗衣液的味道。 等回过神,他就会给自己一巴掌,暗骂自己是个变态,怎么像个痴汉一样盯着自己的兄弟。 他觉得自己不对劲,却无法摆脱这种被人牢牢套住的吸引力。 当然,楚慈对此一概不知,他一直就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哪能注意到这种事情。 此时,陈玮围手撑在桌子上,侧着头看楚慈,他另一只手还搭在人家的肩膀上,楚慈一动不动地沉浸在自己的课本里,忽然,陈玮围觉得背后跟针扎一样凉,有道眼刀好像在他背后刮着他的骨头一样。 他猛地回头一看,却什么都没有。 但是手已经不自觉地从楚慈肩膀上拿了下来。 他最近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不,准确来说,是盯着楚慈,无论走到哪里。 那不像是以往别的仰慕者抛来的视线,更像是野兽盯着自己所有物一样的警示。这种感觉说不上多令他害怕,但那种如有实质的压迫却是怎么都摆脱不掉。 他和楚慈提起过这件事,楚慈倒是什么都没感觉,然后又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 陈玮围看见他又干净又无奈的眼神,一下子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能暗暗感叹“算了”。 “对了,今晚你还要回家,那我们的聚会你怎么整?”陈玮围问。 下个月有校运会,恰好碰上不知道多少周年的校庆,学校决定给学生放一天假,刚好周五连着周六日,然后前三天是校运会,所以对于学生来说,这是刚好有六天的假期。 校运会结束的那晚惯例是要举办晚会的,而今年的晚会主题恰好就是庆祝学校不知道多少周年,晚会当天还会有学校赞助方及尊贵的校友莅临指导。 学校要求各社团,及高一高二级每个班都需要出一个节目。 楚慈他们班准备的就是小品,剧本还是班里人投票让楚慈整的。所以作为小品策划人之一,楚慈每天除了繁重的学习任务外,晚自习结束后还要留下来陪他们排练。 他们学校四周都有学区房,本市内的学生基本是走读生,楚慈每晚是要回家的。 今天他们出演小品的几个住校的兄弟想趁着明天周末公休,今晚来搞个“男人的派对”。楚慈面上和周围的人处得还算不错,实际里是又嫌弃这个嫌弃那个,他才不想参与这种无聊的派对。 但他还是表现出一副很乐意的模样,连发小陈玮围都骗过了。毕竟在他理智上认为,人生活在这个社会里还是需要一个交际圈的,交际圈的稳固能给他减免很多问题。 所以他一直很乐意和陈玮围交朋友,陈玮围是那种典型的一呼百应的阳光男孩,周围的人都喜欢他,有陈玮围这层关系,他不至于要费那么多心思在交际上。 “能怎么整?”楚慈漫不经心地回答,“反正明天周末,我晚一点回去也没关系。” 陈玮围为他这“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语气震撼了一小把,调侃他不用“争分夺秒回家学习了?” 楚慈斜睨了他一眼,敷衍地回道:“嗯,学习哪比得上你重要。” 陈玮围只觉得心一抖,好像有人在拿小木锤在他心尖上敲了一小下,让他浑身剧震,连嘴巴都不利索了,半天才回道:“啊,是啊,好兄弟。”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想拍一下楚慈的手都伸出去了,硬是没下去,僵在了半空,又缓缓地收起来。 他真觉得自己最近十分不对劲。 幸好楚慈完全没看他,丝毫注意不到他细微的表情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