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他自愿为哥哥加冕
军方医院对于温清影的实验后遗症一筹莫展，只得依赖止痛泵抑制他身上超过人体承受范围的痛苦。然而温清影的脏器早就因为多次受伤而受到重创，胃部伤口被人为撕裂多次而感染，几乎是承受不住止痛泵的副作用，即使是在昏迷之中也无意识地反胃恶心，握拳死死顶在胃部抑制磨人的疼痛。 ??温筠只觉得揪心，看着温清影苍白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狰狞，无意识地呻吟辗转，他无法分担哪怕一点点痛苦和负担，他从来不知道温清影接受过人体实验。他曾奇怪，温清影那么喜欢激怒他，常常让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而体罚他，难道温清影真的是自愿的吗？难道他就是喜欢自虐吗？ ??现在才明白，那是从长久的囚禁中脱离，获得久违的自由。 ??病态又可怜。 ??“呃......救救我......”病床上的人像是躺不住，蹙着眉，轻声呓语着。 ??每一个痛苦的字句都化作利刃狠狠穿透温筠强大坚韧的心脏，让他几乎卸下从来牢固的心房。他轻轻坐上病床，小心翼翼地扶起对方单薄消瘦的身体让温清影靠在自己胸前。怀里的人消瘦的惊人，背后的蝴蝶骨支棱着硌在他身上，不安分地扭动着。 ??温筠伸手扶住他的肩膀，摸索着附上他的胃，只触及对方冰凉的手背，握拳死死摁住跳痛的器官。温筠无声叹息，用了些力气掰开温清影自虐似的手，附上那受伤多次的器官时几乎被吓了一跳。胃部剧烈的痉挛一下一下撞着他的手，由于伤口还未愈合又多次撕裂，他根本不敢帮温清影把痉挛揉开，只得用温热的掌心捂着抽搐的器官，企图缓解对方的痛苦。 ??即使是止痛泵也无法压制这样的痛苦，温清影意识模糊，只觉得疼痛早已超过了他的忍耐范围。混沌之中意识到自己似乎被包裹在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里，翻搅抽痛的胃被温热包围，然而并无作用，仍旧是疼的发颤。无意识地抬手附在那片温热上死死摁下去，冰凉的手却被握住了，叹息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影，别摁，会受伤。哥哥替你暖着好不好，哥哥一定会治好你的。乖，快点睡吧。” ??那低沉温和的声音像是一剂安眠药，裹挟着温清影往黑暗中奔走而去。 ??熟悉的木质双人餐桌和水晶吊灯晃着他的眼睛，温清影闭了闭眼缓过这一阵迷茫。眼前是正在用餐的温筠和徐扬......徐扬？谁啊...... ??啊，是嫂子。哦不，是哥哥的情人，他的情敌才对。 ??一阵恍惚，他忘记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了。思绪被温筠并不友好的声音打断，“你在干什么，怎么不回话。” ??温清影茫然抬头望向对方，他哥正往徐扬碗里夹菜。眼里忽然一阵酸涩。 ??双人餐桌本是他挑的，那时家里只有他和哥哥两个人。站在家具店里左挑右选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了哥哥和自己每天在餐桌上吃同一份菜的场景，真幸福。然而哥哥军务缠身，连挑选家具都只有温清影一个人决定，那张餐桌买回来以后就只有他一个人在餐桌上吃饭。幻想里的场景似乎只是他的妄想，从来没有实现。 ??而现在，这张承载着他深切爱意和热望的餐桌被其他人占有，不合时宜的委屈和难过淹没了他，几乎忍不住想把徐扬赶出他和哥哥的家。 ??可是......他是哥哥的爱人。 ??温清影刚得知温筠交了男朋友时几乎是暴跳如雷，逼着温筠赶紧分手。然而不管他耍什么手段，软磨硬泡，好话赖话说遍了温筠也兀自岿然不动。温清影从未泄气，然而那一次温筠得知他把徐扬推下窗台后阴鸷的脸色和冷暴力让他再也不敢作妖。 ??那天徐扬站在温筠的书房翻动文件，温清影不满地质问徐扬凭什么翻阅哥哥的东西。徐扬竟是讽刺地笑了，他说，迟早有一天我会杀了你哥，你们兄弟两总会栽在我手里。温清影不敢置信，他哥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家伙。然而在他和徐扬争执的时候，徐扬突然从书房的窗口处掉了下去。温筠暴怒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温清影背脊一僵，心头隐隐涌上不安。 ??这种不安在被徐扬豁达地表示，是温清影不小心推他下去时几乎化作实质死死掐住了他的咽喉。他很墙，他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然而面对这样的污蔑他几乎百口莫辩，卧底时的巧舌如簧抛弃了他，他哑然站在一旁等待着温筠的宣判。 ??可是温筠没有对他作出处罚，只是抱起小腿骨折的徐扬，没再给他一个眼神。 ??他只觉得冷，冷的刺骨。 ??自那以后不知维持了多久的冷暴力几乎让他夜夜睡不着觉，夜里他蹲在哥哥房门口，安静地坐上一夜，然而双目睁的通红。吃饭时他站在一旁看着，即使双人餐桌上原本属于他的位置被抢走也一言不发。他紧紧跟着温筠，牢牢记着徐扬那天让他胆战心惊的话语，他不敢赌，即使是被哥哥厌烦被误解。 ??他也曾向哥哥吐露真相，换来的却是温筠冷漠的一瞥。 ??从此他再没服软，只是默默跟随。 ??温筠没能看出温清影在想什么，不耐烦地提高了音量：“温清影！” ?? ??温清影好不容易压制了眼球的酸涩感，轻声应了。回忆将他拉入痛苦的深渊，可现实是他依旧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的神——他自愿为哥哥加冕。 ?? ??“给徐扬倒点热水，不是你说要代替王妈做事的吗？” ??那天温清影听见徐扬那番话后就要求代替家里请的阿姨做事，他怕家里的饮食被徐扬做手脚，便亲自下厨，侍奉。 ??温清影苦笑着端了热水出来，却在靠近时被徐扬的小腿绊倒，大半热水洒在徐扬身上。 ??温筠连忙推开温清影蹲下身查看徐扬的伤处，那处的皮肤红了一大片，温筠起身去拿药箱，与温清影擦身而过时愠怒的声音像一只大手扼住温清影的咽喉：“温清影，你别太过分了！” ??随即是脸颊的疼痛，温筠毫不留情地一掌让他耳鸣不断，几乎听不清声音。后背狠狠砸在墙上，他压抑着低咳一声，落寞地勾了勾嘴角，眼睫却几不可查地被濡湿了。 ??“咳咳咳，呃......”寒冷和疼痛让他混沌的意识逐渐清醒，他费力睁开眼，入目是一片灰暗。温清影伸手想撑起身子，随即只听见铁链声哐当作响，手腕被勒得生疼，双手竟是被拷在一旁。 ??他这才清醒过来，眯眼审视着周遭。 ??他竟是在牢里，不是普通的看守所，竟是在军方监狱之中。这里严加看管，是他们军团看守最严的地方，因为——这里关着的都是穷凶极恶的国际通缉犯！ ??温清影心里一沉，不多久便想通了来龙去脉。 ??那天在小白楼和Cherise的对话早已被一旁的军士听的一清二楚，战后汇报没有人会撒谎，他和Cherise的关系一定早就被上层知道了。上层早就怀疑他这个实验体的身份了，父亲那时势力过剩，压制着那些人，然而已经多年过去了，上层早就蠢蠢欲动想除掉他和哥哥，将他们家族在军中的势力一并拔出。 ??这次不过是寻个由头想拉他们下水罢了。然而他被怀疑没有关系，若是哥哥也被军方怀疑...... ??一阵焦躁打断了温清影的思绪，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向来可以压制住的情绪忽然被放大了无数倍。霎时间焦虑，担忧，愤怒一起涌上心头，大脑一片空白，只想赶紧脱离束缚去看看温筠的情况。 ??温清影无法控制地扭动着手腕企图将手腕从手铐的束缚中脱离出去，却只是徒劳地摩擦着脆弱的皮肤，没多久手腕处就渗出了殷红的鲜血。忽然，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将大拇指掰到了不可思议的角度，额上冷汗控制不住地淌下脸颊，然而温清影的眼里竟是兴奋和喜悦，他终于脱离了手铐。 ??按部就班地把另一只手也挣脱出来，他疼得抑制不住地喘息。 ??不对，这感觉不对。 ??他从来没有那么狂躁过。 ??他勉力撑起身体，不知多久没有进食，没什么力气，却像吃了兴奋剂一般，他执着地挪向窗口处，费力地用骨节敲打着铁门。 ??指骨变得青紫，变得鲜血淋漓，却没人回应他。 ??他控制不住地大吼：“有人吗？放我出去！让我看看我哥！” ??不知过了多久，他实在脱了力，靠在门边轻轻喘息，手指神经质地抠着手腕上的伤口，将伤处撕裂流血。 ??“小影，你在做什么？” ??失焦的双目像是忽然透了光，明亮起来。“哥？你在哪？” ??温清影低落到谷底的心情忽地提起，他觉得奇怪，哥哥的声音似乎就在他旁边，然而却不见哥哥的身影。可意识混沌之间他没有多想。 带着希冀，他跪坐在门边，悄声问：“哥？你在门外吗？可以让我看看你吗？” 熟悉的声音回应道：“嗯，哥在呢。小影好好在这休息，哥哥会带你出去的，好不好？再等等哥哥，乖。” 温清影几乎不敢相信这温柔的口吻来自哥哥，然而熟悉的声音却让他收起疑心，飞蛾扑火般虔诚地信任哥哥：“好，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