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2 我忘了，你爱我。

    “泽维尔，您还好吗？”近距离接触之下，被花香所掩盖的血液馨香悄然飘入鼻翼，塞西的心脏鼓动着，眼神有片刻的恍惚，随后他咬牙勉强回过神来，担忧地想要冲上前去。

    “止步。”优雅而冷漠的语声落下，一股强大的力量随即束缚了塞西的动作，泽维尔情绪不明地望了他胸前的伤口一会，随后厌倦地垂下眼。

    “到此为止吧，塞西。”他告诫般地低声说道，“珍惜你现在还拥有的东西。”

    “您在流血……”无暇去思考对方话语中的含义，空气中飘荡着的血液馨香已几乎夺取了塞西所余不多的理智。他不由自主地喘息着，肌肉放松又绷紧，努力想要挣脱束缚去往泽维尔的身边，然而无论他如何使力，魔法的桎梏仍牢牢地束缚在他的四肢上。最终塞西只能放弃地站在原地，望着泽维尔问道，“在您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你问我……发生了什么？”泽维尔复述着，他顺着塞西的眼神，垂眸望向自己手腕上那些带血的划痕，随后讽刺地勾了勾唇角。

    “没关系，这是我自己割开的。”银发美人伸出手来，干脆地向塞西展示自己的伤口，迷雾之中，那些伤口正在快速愈合。塞西愣了愣，难以想象在这样的愈合速度下，泽维尔究竟是重复划伤了自己多少次，才能留下那么多带血的伤口。

    “很难看吧？”不顾他震惊的表情，银发美人开口道，他平静的语声中似乎带着淡淡的自嘲，“只是……我的索芙特正在凋零，即使用光了从你身上得到的力量也无法抑制。所以，我只能这样尝试。”

    “您的意思是……”塞西艰难地开口道，“您用血液浇灌它们？”

    泽维尔没有回答他，他的双眸中跳跃着花蕊的猩红，黯淡的月影下，他美丽的五官如同蒙上了一层悲伤的阴影。

    “我只是希望，它们能重新盛开。”如竖琴般优美的音色回荡着，泽维尔淡淡地说道，“盛开在光芒下，在祝福下，在……”

    “我的脚下。”

    塞西的心跳猛地震动了一下，他凝视着眼前的银发美人，心中升起从未有过的强烈痛楚。

    他还记得梦境中那个在花海中微笑的森林之神撒提，那是多么圣洁美好的图景。然而现在……漆黑的暗夜吞噬了天际的光，潜藏在黑暗的魔物口吐恶毒的诅咒，银发美人站在深渊边缘，他的脚边累积着骸骨般的花瓣，与血瞳般的红蕊。

    “可惜，我怎么忘记了呢……”泽维尔的语声仍在继续，他轻轻闭上眼，强作平静的话语在这一刻终是泄露了情绪的起伏，银发美人的手掌合起，颤抖地捧住掌心的花朵——那是最后一朵还未被污染的花朵。

    他说：“从污秽的血液中，无法诞生出纯白的索芙特。”

    语音落下的那一瞬，塞西狼狈地闭上了双眼。

    很难形容那一刻他的心情，像是心脏正被什么东西撕扯着，又像是灵魂破开空洞的口子，痛楚和茫然同时涌上他的心头。缺失情感中枢的灵魂从未承担过这样过量的情感，可塞西所有的情感仍在嗡鸣，挤压着他破碎残缺的灵魂。

    这便是难过吗？塞西沉默地想着，因为……泽维尔也在难过？

    那么，究竟要怎样做，才能让他不那么难过呢？

    塞西用力地握紧了拳头，睁开的青碧色双眸中，如刀锋般的光泽一闪而逝。不顾自身的虚弱，他强行抽调出所有的精神力量，与身边被污染的花朵沟通。

    随后……拒绝，拒绝，他无数次地得到拒绝。

    异变过的花朵不再是森林之神撒提的眷属，自然不肯回馈源泉的呼唤。塞西焦急地抿紧了唇，他胸腔中的心脏疯狂地鼓动着，从伤口处渗出的血液落在地上。

    奇迹便在下一刻发生。

    伴随着含有源泉之力的血液浸染，塞西脚边的花朵缓缓褪去猩红的色泽，花蕊重新回归澄澈的青碧，而他伸出的精神探触之下，也终于传来花朵虚弱而依赖的反馈。

    “泽维尔，你看……”塞西惊喜地抬起头来。

    激动的话语蓦然干哑，他望着眼前的银发美人，在那张美丽的面颊上，泽维尔平静的外壳正在一点点地崩裂，对方并没有如他希望的那样露出笑容，而是死死地望着他，脸上交织着痛恨与不甘。

    “哈……”沉默了片刻，泽维尔忽而讽刺地轻笑起来，“原来，即使源泉已经这么虚弱了，但如果是你使用它的话，还是可以做到这种程度的净化吗？”

    塞西张了张唇，忽而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塞西，你总是，总是这样……”见他沉默，泽维尔脸上的痛恨更盛。他终于离开深渊的边缘，一步一步地向塞西走来，口中低声道，“这样轻而易举地激发我的仇恨。”

    “看来我浪费了你的血液，借用得来的力量终究无法完全发挥它的效用。”泽维尔在塞西的面前停下脚步。他伸出一只手，用力地按压住那道流血的伤口。随后，他望着眼前因为束缚而无法动弹的人类，低语中逐渐带上仇恨与恶意。

    “那么，如果我将你活着切碎的话……”

    泽维尔剩下的话语终究是渐渐咽了回去，在他的面前，那双青碧色的眼眸没有表现出哪怕一丝的闪躲。

    “滴答，滴答。”一片沉寂中，血液的滴落声构成最为鲜明的节律。源泉的净化仍在继续，一丛又一丛的青碧取代了猩红，深渊边缘像是起了风，吹的这遮天盖日的雾气也有片刻的散开。

    泽维尔沉默着，又一次地，他在这无私的“爱意”下挫败。

    “哈……我忘了，你，爱’我。”他疲倦地闭了闭眼，收回手来。

    失去了他的支撑，塞西的身体轻轻晃了晃，因为过度失血而苍白的脸色在夜色下更显羸弱。

    暗红的双眸闪了闪，像是因为什么而感到犹豫，泽维尔微微抿了抿唇角，可当他望向眼前虚弱的青年，口中终究还是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他染着鲜血的五指忽而收紧，将掌中那朵珍惜的花朵揉碎成泥。随后，在塞西惊讶的目光下，泽维尔伸出手，将揉碎的花泥敷在了他的伤口上。

    一股清凉的触感从伤口处传来，塞西讶异地眨了眨眼，肉眼可见的，他胸口的伤势得到了缓和，不再流出血液。然而与之相对的，没有了血液的浇灌，对花朵的净化也停了下来。

    “可是，还有很多……”他困惑地抬眸，在他眼底，仍倒映着大片大片花蕊猩红的不详花朵。

    “没有意义。”泽维尔打断了他的话语，他的脸上带着奇异的疲惫与平静，轻轻开口道，“你救不了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