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阮岚几乎呆住了:“……啊?” 他把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就想过了无数种可能。 却唯独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许昼的声音很低:“我刚被许家认回去的时候,很烦,烦得不行。但是有个小班长偏要来招惹我,要开班会帮我说话,还跟我说不开心的时候多运动,哦,还送我玫瑰。” “那么鲜艳的一大捧,我小心翼翼地抱回家,插到花土里养着,直到凋谢了也不舍得扔。” “阮岚。”许昼轻轻揉捏阮岚小巧的耳垂,念他的名字,“我以为我们是在恋爱的,从你把自己送给我那天开始。后来我又以为,你不要我了。” 阮岚怔了半晌,张嘴又是哭腔,唇角却微扬了起来。 怎么是这样? 怎么会是这样。 他终于小声地叫许昼:“小王子。” 他的小王子回来了。 他有闪耀的皇冠和灿金的翅膀,所有恶魔的阴影都在这光芒中消散殆尽。小王子一直都是小王子,璀璨耀眼,光辉万丈。 许昼突然笑起来:“啊?你叫我什么?” 阮岚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他,神色无辜,耳尖却泛起了红。 他一直想这么叫许昼来着,但这样直白地说出来,的确太羞耻。 好在许昼没有追问。 少年眯起眼睛,懒懒地说:“一个秘密要用另一个秘密交换。那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用它来锁住我。” 他把下巴抵在阮岚颈窝,凑近那红得几乎滴血的耳垂,压低声音:“我和许家没有血缘关系。” 许昼说完,停了片刻,在阮岚的耳尖亲了亲,说:“你可以威胁我,报复我,也把我当玩偶娃娃,就像你以为我对你做的那样。但是,别离开我。” 阮岚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说:“对不起。” “我不该那样认为你的。” 他仰起脸,对上许昼的目光,一句一顿,“我对这种py没有任何兴趣。许昼,和我谈恋爱。” 没等许昼说什么,阮岚就自顾自地凑近了,凑近他三年来说不好是噩梦还是美梦的梦,凑近两瓣薄唇。 他神色认真:“我要吻你了,宝宝。” 他尝到了莲子冰的味道。 随后,整个人也被人尝尽了,压在床上做了一次又一次。 叫宝宝,叫哥哥,叫男朋友,叫老公,什么羞耻的都被哄着叫出了口。阮岚一边难堪,一边又想着自己该主动点,夹着许昼的腰,闭眼念那些猎奇影片里的台词,脸红得像煮熟的螃蟹。 即使是一本正经背出来的,也还是觉得勾人。 “嗯……好烫,小穴流了好多水。那里面被撑满了……太深了,啊,宝宝好厉害,操得好舒服……” “射在里面,给宝宝,嗯,给宝宝生宝宝。” 许昼眉眼带笑,一下一下地吻阮岚的唇:“不是生不了吗?而且多疼。” 阮岚轻喘着说:“我可以,试试做手术。” 他想,如果是许昼的话,他可以试着放弃现在的性别。去试着,当一个女孩。 许昼抱住他,将他整个人都揽在怀里,温热的呼吸环绕耳廓。他说:“太危险了,我才照顾不了那么多,就要你一个人。” 阮岚浅浅扬起唇角,心脏都像是被蜜糖包裹。 …… 周一许昼来上学了。 许家顾着脸面,即使闹出了血缘问题的乌龙,也没敢声张。许昼仗着学校里没人知道,直接把桌椅从七班挪到了六班,并在阮岚的桌子旁边。 薛佳韶到教室的时候,看到自己的桌子被挪开了,差点和许昼动起手。指着许昼,骂他不要脸。 许昼也不生气,只是握着阮岚的手十指相扣,像是一种无声的宣示主权。 阮岚急忙给薛佳韶拦下来,垂着眼眸轻声说:“我,和许昼,嗯,谈恋爱了。” 薛佳韶震惊地瞪大眼睛,狠狠地瞪了许昼一眼后,接受了事实。 她抬手摸了摸阮岚的头发:“……你想好了?” 阮岚点头:“嗯。但我还是谢谢你开导我。” “嗨,不客气。”薛佳韶豁达地挥了挥手,手放下来捂住心口,又好像没那么豁达了,“怎么说我也算失恋了,还是有点痛的。总之岚岚高兴就行啦,别像之前那么郁闷,开开心心的。” 她又威胁似的看向许昼:“岚岚,如果这个人再欺负你,我十年的散打可不是白练的,专揍渣男。” 许昼单手托腮,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向她比了个优雅的中指。 直接气到薛佳韶把桌椅搬到教室对角线。 许昼拿起手纸给阮岚擦头发,擦刚刚薛佳韶碰过的地方。 阮岚忍不住笑:“行了啊行了啊,我头发干净着呢。还醋不醋了?” 许昼说:“你喂我吃糖,就不醋了。” 阮岚找了半天没找到糖,扫了一眼周围没人注意,飞快地在许昼唇上亲了一下。然后,在上课铃响起的瞬间,恢复正襟危坐。 少年就低低地笑,声音好听极了。 即使第二节课,许昼就被叫去了办公室。 毕竟是公立学校,私自换班这种行为还是太无法无天了,不能容忍。教导主任给许昼做了一节课思想工作,无果,又去给许总打电话。 许总只说了三个字:“随便他。”就把电话挂掉了。 许昼挑起唇角,第四节课,仍然稳稳地坐在六班教室里。 他现在被查出并非亲生,许总当然懒得再管他,支付最后一点抚养费,算是对他还在户口本上的仁至义尽。 许昼心里的小算盘扒拉得响着呢。 他用这点小伎俩,换得在阮岚身边坐到高考的权利。 但是阮岚发现,许昼好像变了。 最直观的感受是,许昼不爱学习了。两个人一直以来都是住同一间宿舍,阮岚太了解他,最积极的除了做爱就是做题。但是回来上学以后,许昼连书包都不怎么带了。 就像是……在给自己陪读。 阮岚认真思考,是不是谈恋爱耽误了许昼学习,要不要什么时候做做他的思想工作。 放学后,阮岚回到宿舍,打开网课复习。网课老师又一次抱出自家的蓝白弟弟。猫猫胖了一圈,圆滚滚的,挥着爪子跟大家再见。 阮岚线上吸猫,不由得有一丝艳羡。 许昼去给他买零食了,买了满满一包,都堆在那张没人住的床上。 阮岚拆了一包薯片,那种违和感更重了。 以往他看网课,许昼都是自觉就凑过来,两个人一起看。在学习方面上,许昼一直都有很大热情,几乎每天三套模拟题,困得不行都要把问题讨论明白。 但是现在…… 阮岚看着许昼翻小蛋糕制作手册的模样,心里腹诽,怎么分个手回来还成人妻了。 他状似无意地问:“一会听完这节,我要练听力,你不来吗?” 许昼说:“嗯,不来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浅浅扬起唇角:“宝宝,我曾经想在许家夺回一点什么,只是想手里至少要握住一些东西。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可能,没办法去读大学了。” 许昼停了停,又说:“也许我不配再和你站在一起吧,但你一定要好好走下去,去读理想的大学,去看更好的世界。” 阮岚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垂下眼眸,艰难地说:“你……真到了要去奶茶店打工的地步吗?” “不至于。”许昼轻声笑,“那是我朋友的店,我没事可做,就帮他看几天。但是以后,说不准,毕竟我的存款撑不到大学毕业。” 因为知道没有可能,所以不如不给自己希望,许昼是这样想的,才会放弃学业。即使现在回来了,也当是在陪阮岚。 他原本厌恶家族斗争,不得不卷入其中,好不容易抓住了一点筹码,最终不过竹篮打水。很早以前,他就失去了所有方向。 如果说阮岚算是唯一的方向,许昼想,那他或许可以打一份工,起码让阮岚去看最好的世界。 阮岚很久没说话。 许昼再抬起头,发现阮岚不知什么时候哭了起来。 眼底溢满了泪水,却皱紧了眉,凶凶地看着他。 阮岚说:“许昼,你他妈怂死算了。” 他指着自己:“我,我什么情况?我家里就一个爷爷,还在住院。我放弃了吗?我花你点钱是不甘心被白睡,我需要你的施舍?你别真拿自己当金主了。” 阮岚吸了吸鼻子,继续说:“反正未来是你自己的。你考虑不清楚,就不要来和我说话。” 说完,阮岚蒙进被子,一副闹别扭的模样。 他觉得不能理解。 许昼那么多有钱的朋友,许家也不会完全不管他,再退一万步讲,还有国家助学基金和助学贷款。实在没办法,还可以勤工俭学,为什么突然就要放弃。 如果是为了他,那这样的爱阮岚宁可不要。 过了很久,阮岚听见许昼凑过来哄他,“吃宵夜吗?” “没胃口。”阮岚闷闷地说,“不是穷到揭不开锅了吗,吃什么宵夜。” 许昼被怼了,也没生气,只是无奈地笑。 突然,被窝里的人掀开被子坐起来,手臂环住他的脖颈。阮岚顶着乱蓬蓬的头发,整个人都压在许昼身上,倒向床上。 “你是因为受不了落差,你想一直做那个能随手帮我赔付摔碎红酒的人。可是许昼,我不需要这样,为什么现在是你认不清了。我们是在谈恋爱,不是包养。”阮岚说了很长一段话,蹭了蹭少年的颈窝。 淡淡的冷香萦绕在鼻翼。 “花团锦簇也好,寒冷寂寥也好,无论什么样的路,我都想和你一起走。” 他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