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天平

    朗尼赶回中心医院的时候，秘密警察拦住了他。这些Beta将他堵在五楼的封锁线外，目光十分警惕。事实上，他们对青年的行为感到匪夷所思。

    几分钟后，符离集现身，示意秘密警察麻溜地滚蛋。

    「少校怎么样了？」

    「看完血检报告，我觉得不太乐观。」阿符走进501号病房，拾起桌上的化验清单。

    朗尼接过同事递来的血检报告，不受控制地皱起眉头。下一秒钟，安德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到恋人的瞬间，男人的低落一扫而空。他觉得不可思议，他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他心心念念的人居然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仿佛从一开始，朗尼就从未离开过。

    即使阿符已经提前告诉了自己，朗尼会为他回来。他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他想紧紧地拥抱对方。但是安德又突然意识到，恋人从机场回来意味着放弃之前筹划的一切。深陷喜悦的同时，他产生了一丝难以名状的愧疚。这种愧疚令他不安，他无法刻意地忽视。

    「朗尼。」他唤了恋人的名字，发现自己没有太多底气。

    「你躺好。」朗尼连忙按住对方的肩膀，示意少校重新躺下。「是不是很疼......」

    他看着插在安德身上的那根粗粗的透析管子，心脏一阵揪痛。

    他忍不住反思自己。

    他以为他的出逃不会拖累对方，可安德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就算再怎么辩解，自己也难逃责任。

    「怪我，都怪我。」他攥住安德的手，愧疚地低下头。

    「不怪你。」少校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幸福之中，满不在乎地笑了。

    爱他都来不及，自己怎么舍得怪他。

    「你现在困吗？有没有感觉呼吸困难。」青年从阿符的手中接过听诊器，小心翼翼地戴好。

    「挺清醒的，不困。」安德以为自己这么说会让朗尼放心一些，却没想到对方的面色更沉重了。

    青年掀开少校的衬衣，把冰凉的拾音器压到恋人的胸膛上。他敛紧眉，仔细倾听着安德心肺的声音。

    一分钟后，朗尼深深地叹了口气。

    「现在是六点半，离病毒潜伏期结束我们还有14个小时。」青年和阿符交换了一下眼神。留给安德的时间不多了，他们必须立刻确定治疗方案。「等少校透析完，能不能把他转移到地下三层的实验室？五楼和地下来回跑，怕是不太方便。」

    「这没什么问题。」符离集不假思索地说。

    「安德，你别担心，一定会没事的。」朗尼抚摸着少校的脸颊，挤出一个微笑，「我和阿符先去研究所。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让思维太兴奋，更不要突然沉睡过去。到时我和阿符在实验室等你。如果有问题随时呼叫，我一直都在。」

    「你们放心去，我没事的。」安德握住恋人的手，用笑容给恋人打下一针强力的定心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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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前唯一能确定的是，抑制剂真的会和蓖麻产生严重的排斥反应。朗尼，你有什么思路吗？」

    「思路有，但是时间比较紧迫。」青年一边冷静地思考，一边穿上白色的实验服。

    现在安德看上去清醒，其实是在严重地透支生命。用不了多久，少校的意识就会模糊。要是再睡过去，对方就真的危险了。

    「既然蓖麻和抑制剂会产生排斥，我们必须逐步筛查、锁定这个排斥因子。它是抑制剂的一小部分，确定它之后，我们第二步要做的是寻找能够替换它的零件或拼图。」朗尼揉了揉钝痛的太阳穴。「可是抑制剂的成分复杂，光是筛查就需要至少六个小时......其余几步就更麻烦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符离集看着实验舱里的那些活蹦乱跳的猴子，无力地勾了勾唇，「筛查只是第一步，之后还要配药，注射，检测实验效果。而且并不是第一针就会成功。我们必须确认无误之后才能给安德注射。」

    「说实话，我挺担心来不及的。」朗尼一刻都不敢犹豫，立即投入排斥因素的筛查工作。「每一个环节都需要时间。万一安德还没撑到最后，中途昏迷过去怎么办。」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能给我们节省1－2个小时的时间。」符离集的表情有些为难，「但是这么做太缺德了。就算要救少校，你应该也不会同意。」

    「你指什么？」朗尼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隔壁的实验舱有Omega活体，昨天克劳利刚派人送过来的。」符离集小声地说着，用遥控器呈现出人体实验舱的监控画面。

    朗尼朝监控屏幕僵硬地看了一眼，感觉一阵窒息。

    那些实验体几乎是全身赤裸的。

    他们蜷缩在一个个狭窄的玻璃罩中，目光空洞，像是丧失了任何希望。

    但即使是这样，这些实验体也和他们一样，都是活生生的人。

    其实朗尼明白同事的意思，猿猴虽然和人同属于灵长类，但实验效果必然没有人体的效果直观。如果直接拿人体做实验，他们将节省更多的时间，对安德而言，也能为他争取更多希望。

    「可是......」有那么一瞬间，朗尼甚至产生了一丝动摇。他发现自己不是圣人，他其实非常自私。如果把安德和实验体同时放在生命的天平上，而自己只能留住一个，他一定更倾向于让恋人活下去。

    可是实验体是无辜的。

    他不能这么做，他是一个医生。

    「阿符，你是怎么想的。」朗尼咬了咬牙，打量着他的同事。

    「我不知道。」符离集无力地笑了一下，「无论如何，我们都救不了这些实验体。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但我知道你和我不一样。朗尼，你没有害过别人的性命，而我的双手早已经洗不清了。」

    他和朗尼不一样，他是一个劣迹斑斑的人。

    如果继续害人，他将罪加一等，即使他真的悬崖勒马，也不会因为少害一人被上帝赦免无罪。

    如果说他不愿意害人，恐怕显得自己太过虚伪，如果真的要为了安德再害一命，他也不会让朗尼亲自动手。

    「你不需要这样，阿符。」朗尼意识到了符离集的想法，于是拍了一下同事的肩膀。「我不想害人。至少在这一点，我相信你和我一样。你没必要让自己充当恶人的角色，退一万步，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即使我不是执行人，也是人体实验中最大的受益人。我做不到问心无愧。再说现在又不是一定没办法，安德还有机会，我们来得及......一定还来得及。」

    然后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一定没问题的......来得及。

    他微笑着想。

    安德，你会理解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