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一梦孰是孰非
朝寒作为一个失眠症患者在吞了一整瓶安眠药后睡了有生以来最安稳的一觉,就当他以为自己能长睡不复醒的时候,他醒了,而且醒来的地点还不是自家床上,要不是身上穿的还是睡前那套衣服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这金丝楠木桌椅、成化斗彩三秋杯什么时候烂大街了? “欢迎各位求生者来到‘希望’,本次游戏主题:冥婚 任务:找到你们中的‘鬼’或者存活七天。”就在朝寒怀疑人生的时候,他身边空着的几个位置上突然出现了人影,接着一道金属机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王远是个健身教练,因车祸成为植物人后收到了“希望”的游戏邀请,在这里每通关一局就有机会得到钥匙,只要集齐十五把钥匙就可以获得重返人间的机会。对于像他一样对人世还有贪念的人来说这个诱惑太大了,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他王远是还没活够的,虽然在这个游戏里一旦死了那就是真死了,永世不得超生那种,但是谁还没点赌徒心理呢。 这场冥婚是他的第五场游戏,也算是半个老人了,在这里他最早学到的道理便是除了自己谁都不能信,因为钥匙是可以抢夺的,只要你死了那你的钥匙就是无主之物,上一场游戏里他就亲眼看见两个亲兄弟为了争夺钥匙反目成仇彼此捅刀,这里毫无人性可言,有的只是为了钥匙的不择手段。 王远压下心中的戚戚然,打量起此次的玩家。六个人,看来这场游戏不会太难。他理了理衣领率先开口打破沉寂,“趁着NPC还没来我们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摸个底。我先来,我叫王远,是个健身教练,这是第三场游戏。” “哇,王远哥你好厉害,我叫小美,高三在读,第一次参加游戏…”王远左手边穿着校服的短发女生原本一脸忐忑加茫然,突然见他开口急忙讨好,一副纯然的新手模样。 “嗤,林秋月,白领。”小美正对面穿着旗袍的长发女生见她一脸倒贴象嗤笑一声报上了家门。 “张强,程序员。” “沈学礼,大学教授。” “朝寒,无业游民。” 王远不意外他们都没报游戏场数,在这里除了新人没人会这么傻。这林秋月和张强应该是和他差不多场数,只是那两个人…他看着身穿笔挺黑西装正拿绢布擦着金边眼镜的沈学礼和一身狗头睡衣哈欠连天的朝寒目露忌惮,他看不穿。 就在众人互相打量的时候,一管家模样的老者端着个黑漆木盘从外面走了进来,“看来各位新娘都到齐了。你们都是自愿而来,老头子我也不多罗嗦,在我们大少爷头七的这几天每天都要举办一场婚礼,至于先后就看你们自己的运气了。这托盘里有六块牌子,牌子上分别刻着一到六的数字,抽到哪一位数便排在哪一天。” 一番话听下来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没人敢第一个吃螃蟹。 求生?游戏?新娘?什么鬼? 从耳边传来那道机械声起朝寒就满头问号,不过就睡了一觉怎么醒来世道就变了,求生游戏什么玩意儿啊,他什么时候想求生了?难不成这是在做梦? 看着其他几人一副对这游戏十分了解的样子,就连那个叫小美的新人都知道自己身处怎样的地方,朝寒突感茫然,这游戏新手教程还带跳过的? 存活七天或者找鬼?这题目出出来搞笑的,他们难道不都是鬼吗,没死谁求生啊?不对不对,想这么多干什么,他又不求生,管他呢。 朝寒睡眼惺忪,一副困倦到极致的模样,但其实精神上很活跃,这身体疲倦和精神亢奋的身魂脱离感已经伴随了他二十三年,他见管家说抽签当新娘后现场没一个人动,又想到这场游戏的主题叫冥婚… 看来这新娘是个危险位置,说不定马上就能领便当,然后他明天下地府,后天就能重新投胎。朝寒自我认同的点点头,随即他高举起右手,“管家,不抽签行不行,我第一个来。” 话音落在场的玩家一脸见鬼的望向他,就连一直安静沉稳的沈学礼都忍不住侧目。 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各怀鬼胎的众人心理活动难得一致。 管家可能也是第一次见这么积极当新娘的,嘴里一时卡了壳,过了好一会儿才硬邦邦的开口:“不行,必须抽签。” 这可是二少爷最喜欢看的环节,要是就这样草草结束他这把老骨头还不得被碾成灰。管家撇了场上的某人一眼,悄悄擦了擦额角的汗渍。 “哎,好吧。”朝寒叹了口气,一脸遗憾看得在场的众人嘴角直抽抽。 王远决定收回自己刚才对此人的忌惮,这就是个找死的傻子。 被朝寒这么一闹紧张的气氛消散了许多,在管家的催促下众人磨磨唧唧把签抽了,朝寒抽到了四,他旁边的沈学礼第五,王远第六,张强第三,林秋月第二,新人小美拿了一号。 小美看着手里漆黑牌子上镀金的“一”字,双脚一软滑落到地上,愣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像烫手山芋般将牌子丢了出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爬到王远跟前,“王远哥你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管家像是怕朝寒再语出惊人说能不能换牌子,一招手唤进来两个人高马大的纸扎家丁急忙将小美捂着嘴拖走,然后对剩下的人说,“我已经为各位新娘安排了住处,请大家跟着家丁过去,可千万不要走错了地方。” 朝寒遗憾的看了眼掉在地上的一号牌子,心说看来今天死不成了,不知道自杀行不行。 “嗞——检测到玩家求生值过低,开启惩罚:失明三小时!请玩家积极求生,如若再犯惩罚加倍!”耳边炸开的机械声让刚站起来的朝寒左脚拌右脚歪进了还正巍襟坐的沈学礼怀里,檀香味扑了满鼻,朝寒有一万句脏话想说。 这狗游戏! “不好意思啊,”朝寒手脚并用想从沈学礼身上下去,结果眼前一黑手里抓了个空又摔回椅子上,“……”真当场失明,太狗了! 沈学礼看着怀里突然眼神涣散的某人剑眉微抬,他将眼镜戴回,站起身把人扶正,手里的白绢布被随意的扔到桌上,“没事。其他人都走了,你还呆在这吗?” 草!就他现在这摸瞎的程度,走三步两步都得摔吧,不行…朝寒突然紧拽住沈学礼的衣袖,“那个,沈兄啊,我低血糖,啊不,夜盲症犯了,你看…” “朝兄,天还没黑。”沈学礼好心提醒。 “呃…好吧,其实我是突盲,沈兄你就说你帮不帮吧?” 沈学礼看着死猪不怕开水烫将他的衣袖越拽越紧的朝寒,突然将人打横抱起,感受到某人僵硬的身体和怔愣的神情,他含着笑意说了句:“帮。” 一直到被放在柔软的床铺上,朝寒都没能从自己被公主抱的震惊中回神,二十三年来第一次被抱,对象居然是个男人。沈学礼将人送到房间后就离开了,独留某人坐在床上思考人生。哦,倒也说不上单独,毕竟门外还是站着两个纸人家丁的,用来给纸人画五官的朱砂只怕是质量不太好,看起来像是七窍流血一般。 青石泥板路上突然出现一串血脚印,随着脚印越来越完整明显,一位身穿火红嫁衣披头散发看不清脸的女子身影也慢慢浮现,女子佝偻着背停在了一个高门大户前,门上牌匾书:沈府。 眼睛看不见后其他感官就变得十分敏锐,朝寒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四周安静的连风的声音都没有,一片寂静中突然从角落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像是衣服在门缝里来回拉扯,很是诡异,房间里的温度急剧下降,一股子烂淤泥的腐臭味道逐渐弥漫开,有什么带着水汽的东西向着床走来,然后站在床边弯腰靠近他的脸。 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冰冷水汽和赤裸视线,朝寒毫不怀疑要是他还能看见,此刻一睁眼眼前肯定是个狰狞鬼脸,感谢多年的看鬼片经历让他成功吓到自己。 朝寒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不对啊,他怕什么,这么好的领便当机会,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想着朝寒睁开虚焦的双眼猛地坐起,希望迎来一波睁眼杀,结果什么也没发生,甚至连一度刺进他骨子里的冰冷水汽和挥之不去的腐臭味也消失不见。 这鬼…不会是被他吓跑了吧。朝寒不死心的到处摸了摸,什么异常都没发现,要不是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睡着都要以为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在做梦了。 这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胆小鬼?朝寒不死心的躺回床上,希望鬼再来一次,这次他一定任鬼宰割。他等啊等,一直等到惩罚过了重见光明,等到鸡鸣破晓天都亮了,那胆小鬼也没再回来过。 “咯吱”一声房门被打开,还穿着昨天那身青黄大褂的管家手捧托盘站在门口,“新娘子,醒了就跟我来吧。” 这座宅邸是典型的苏式园林,小桥流水、山石林立,梅树下身着飘逸纱裙的侍女们拿着花篮收集梅花,意境很美,就是侍女脸上宛若三岁小孩随手涂鸦的五官让人有些出戏。 石桥下荷花朵朵绽放开的正艳,青的是荷叶,红的是荷花,十分鲜明,朝寒看着荷花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又理不出个头绪,索性就先抛开,跟着管家来到名为清秋居的房门外。 管家也不推门进去,反而把朝寒拉到角落将手里的托盘交给他,压低声音说道:“你把这碗莲子羹送进去给大少爷,务必要亲眼看大少爷喝下去,事成之后…”他把拇指和食指在朝寒面前相互摩擦几下,“不会少你的。” 朝寒眨巴着眼睛端着这碗莫名其貌的莲子羹走进了清秋居。那个所谓的大少爷长的十分标志,就是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正穿着身白色大褂站在书桌前提笔写着什么,听见朝寒进门的脚步声他头也没抬的说道:“东西放下,出去。” 闻言朝寒听话的将托盘放到书桌边,想到管家的吩咐他准备说点什么劝一下,可是话到嘴边被他自己又咽了回去。 等等,刚刚管家为什么要他亲眼看人喝下去才行,还说什么报酬,这又不是药,难不成这碗里加了什么别的,比如说毒药… 想到这儿朝寒眼睛一亮,“大少爷我还没有吃早饭,您要是不喝的话要不我代劳吧。”说罢不等人回答端起碗就一饮而尽。 书桌后练字的沈纪手一抖,毛笔在宣纸上划拉出长条墨痕,他惊讶的抬眼正好看见朝寒干杯一般的壮举。 …… 朝寒砸吧砸吧嘴把碗放回托盘,见大少爷一脸震惊的看着他,尴尬一笑,“呃…味道不错。” “呜…”好像一团烈火从胃部席卷开,五脏六腑热的快要融化,血液开始沸腾,四肢变得无力,意识也开始模糊,朝寒一手捂着胃一手撑到书桌上,“这毒药…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沈纪扔下手里的毛笔倾身向前托起朝寒的下颌,“你以为这碗里是毒药?” 朝寒眨着茫然的双眼反问道:“不然呢?” 看着眼前人精致的眉眼渐渐染上红色,就像冰雪初融的红梅,清傲又美艳,沈纪难得感觉心情很好,“你很不错,想要什么?” “我想……睡觉。”仅存的理智让朝寒把“死”字吞了回去,他可不想再当一回盲人。 “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