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露 - 耽美小说 - 剧情开始前,我把师尊拐走了在线阅读 - 第十八章:执念成迷梦千年

第十八章:执念成迷梦千年

    “我知道你和师尊一定觉得我的问题很是可笑,我只是你们棋盘中的棋子,只需老老实实按照你们的安排前行,直到被当成弃子,而一个有自己思维的棋子,只会被当做变数,被抛弃的更早,但是我仍是想先问问你。”宋藏风点点自己眉心。识海中的痛苦让他摇摇欲坠,但是他还背负着严雪明,而前方就是他们的院落。

    “哪怕得到的依旧是谎言,我也想要一个回答。”

    老鬼在他识海,发出一声沉重的长叹:“你只需继续向前。自然会知晓一切。”

    宋藏风一头栽入他布下的阵法之中,五官狰狞,对抗着识海内的疯狂:“那是你们推我向前,而我对前方是悬崖还是陷阱都一无所知。我本不该如此的,啊啊啊啊···”

    他吐出大口鲜血,眼中翻涌着赤红,额头青筋绽起,原本精致俊美的脸扭曲如恶鬼,他旁边躺着沉眠的严雪明,严雪明的呼吸浅淡若无,好似只是一具虚假的傀儡,哪怕宋藏风就在他不远处扭动挣扎,无数的记忆碎片裹挟着怨念,在宋藏风识海冲刷,而宋藏风远超筑基修者浩瀚的识海竟也动荡起来。

    爱恨嗔痴求不得怨憎会恨别离,人生七苦,却是一瞬如千百年,宋藏风皆一一得见,这次他不是窥探的旁观者,而是亲身体悟心间百中纠结,他当年被妖兽所伤,尽管伤处痛楚难消,时时刻刻都梗在心间,但是人欲之悲却是看不到丝毫光芒。眼前皆是黑暗,身上每一寸皮肉骨髓,都似乎被挤压,宋藏风如溺入水中。他心慌难安,空虚不定,脑海中一刹思绪千万,或突然空白到死寂,仿佛他的一生全然空空荡荡,没有一件事值得他停留。回忆起仙宗内的潜藏暗涌时,是那群天之骄子们的嫉妒,不甘,只是因他好运才生来为天生道体才被尊奉,实际他不过一个流民乞丐,跟着自己唯一的至亲,躲入山岭,好像一个小兽般苟存。恶意的嘲弄带着尖利的笑意,背着长辈们扫视于他的目光更是令人恶心。

    只是因他天生道体,才被严雪明带走,但是严雪明眼中,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石块,突兀出现在洞府中,严雪明眼中总是空空,落不到实处,好似一个盲人寻不到方向,后来落在他身上,只是想从他身上汲取些希翼,只是为图破镜,严雪明说他想体会一下做一个凡人,但是当一个凡人太过煎熬啊。

    有时他不是宋藏风,只是一个普通人,家贫困窘,被强迫征兵,塞入军伍中,便被驱赶上战场,他生疏颤抖着握着残破的长矛,还没有鼓足勇气刺向敌人,就被先到的长刀一刀砍下,他的血液从伤口处迅速流出,可是身体的寒冷和生命的流逝只让他记起衰老的父母,战场上的兵戈声都化成母亲哀切的哭泣,从她布满皱纹的脸庞滑落,他们的命运都是浮游,不知何为生,不知死为何。但仍还心有执念。

    他脑中的记忆碎片太过驳杂,但是若不是死前受尽折磨,厉鬼们亦不会存留人间,而他宋藏风的执念是什么,那些人盼着他成仙,盼着他恢复仙宗荣光,严雪明也有自己的算计和安排,他宋藏风想要什么。

    宋藏风却记起严雪明的笑,那时花灯夜市,漫天烟花,老鬼把师尊灵魄再次封印,说留下的只是全然靠本能而行的躯壳,但严雪明带着近乎纯然的微笑,提着那盏花灯,与他互相依偎。他问严雪明:“师尊你喜欢看烟花吗?”

    严雪明眼睛仍是一片混沌,却反问:“什么是喜欢。”

    宋藏风无法回答,因为他也并不清楚,仿佛只有严雪明,让他心生过妄念,所以他坦诚道:“就像我喜欢师尊那般。”

    严雪明视线游离飘忽,只剩本能而行下,他已经失去思考的能力:“那我喜欢藏风你。”

    如果是真的便好了。如果是真的师尊,清醒下的师尊对他伸出手,告诉他,他宋藏风是被人所爱,而不是只是一个注定被抛弃的弃子,只是他拂天剑的血食,那便好了。他好想被人所爱,而不是如丧家之犬般四处飘荡。相爱才生怨,可是他对严雪明生不起怨恨,因严雪明从未给过他一丝希望。

    只是他自求其果。

    “杀了我,能补师尊你的道心吗?”宋藏风满嘴血水,瘫软在冰凉的院落里,竟还能张嘴大笑出来:“老鬼·····你骗我··从来是我心甘情愿。”

    他这一世悲欢,皆是因天生道体而起,但是严雪明向他索取的却是与他体质无关的爱与恨。完完全全只是因他宋藏风而起的执念,他对严雪明越狂热越爱慕,爱恨交织下的驱使,严雪明越能体会七情,但这从来不是严雪明的索取,而是他主动奉上。

    “蠢货,这便是天魅之体的可怕所在。”老鬼恨不得打醒这个傻子,但是相隔千里,他从宋长锋怀中一跃而起,化成如老虎般的巨兽,又难压本性的低嚎一声:“兄长,你我真要置之不理么?”

    “他··他也是···你和我。”

    宋长锋微微一笑,抚摸着巨兽的头颅,漫不经心的揉捏着他的一只耳朵,尽管老鬼如今兽体耳朵极为敏感,它也收敛獠牙,温顺的低下头颅,好让宋长锋摸的更顺手些。

    “他既乐在其中,又何必打扰。”宋长锋竟是换下了常穿的蓝袍。换了一身月白锦衣,好像富家公子不识人间疾苦般,那笑容都透着股温和单纯。“那位,要比我们还要心急些,且等一等罢。”

    宋藏风勉强撑过一遭,这次其实是他贪心太过,总想尽快度化冤魂,但却差点被其无尽执念所迷,老鬼似乎无奈妥协下,竟给他一卷双修典籍,不再是严雪明对他单方面的采补,他也无需再敛取怨气,才能不断凝实道基。

    但是他仍去度化怨鬼们,送其往生,这次便出于纯粹的怜悯和同情,但不在冒进,只老老实实消尽执念后,再临险地,不过他却因祸得福的再次拓宽识海,如今他的识海应堪比金丹老祖。可若是他没有度过此劫,此时应该识海溃乱,只能痴痴傻傻,再无神志。

    此时他手中不断雕刻着什么,而那刻刀上缠着乌黑的怨气没入其中,他雕刻的竟是位神色温柔的男子。相貌平平,但神态舒缓自然,怀中拥一卷书画,这是位书生的执念,他爱画成痴,尤爱祖传的一副大家墨宝,因此画被贼窃去后竟到郁郁而终,但在宋藏风刻刀下,他已抚平执念,消散轮回。

    宋藏风方才将木雕放到坐在一侧的严雪明手中,让严雪明好奇的上下把玩后,放在一侧木架上,上面已经密密麻麻罗列无数木雕,一眼难以计数,这是他寻到的法子,便是渡灵,他体悟那些残念后,便以相近心境去做来木雕,这些木雕雕工已是登峰造极,神态生动,栩栩如生,衣袂线雕流畅,仿佛迎风而荡,而一个个木雕更似皆有灵魂般,散发着引人细观的诱惑。但沾染怨气的木雕若凡人触碰,定会大病一场,也只有这般不见天光才可。

    不知不觉,他已在这处小镇又度过三载,而他也彻底褪去刚入人间时的青涩稚嫩,变得内敛成熟,许是在无尽冤魂的残魂中打磨,阅尽千帆,但他之道心却也有了雏形,

    不是灵气入体便是踏上仙途,若是不知为何而修行,却只是行于大雾山间,稍不留神便坠入深渊,如今他眼前迷雾稍淡,总算寻到些前路的影子,但是宋藏风又提起一个坏了一条腿的木凳,又继续敲打。

    这是镇上邻居的,他自从放缓进度后,也不再如之前之过客心态,而是认真与严雪明在镇上如凡人生活,他再镇上人心中是一个手艺熟练又本分的木匠,不会缺工短料,勤勤恳恳以此为生,还善心十足的养着他呆傻的哥哥。

    “藏风···不走··”严雪明蹲在他身侧,扯着他褐色棉衣的袖子:“留下···”

    他还摊开手,是几颗饱满的枣子,青色的外皮上浸着一半的深红,熟的恰好,严雪明咬上一口,又去亲宋藏风,宋藏风也只能无奈的放下东西,揽着严雪明的肩膀迎上,甜美的汁水在两人唇齿间辗转交换,分开后严雪明才呆呆道:“甜···”

    是隔壁邻居家的小童给的,他家后院枣树栽下不过三五年,却两人环抱不及,结下的枣子更是密密匝匝,偏偏还甜润甘美,尽管主人已经送了一筐给宋藏风两人,宋藏风也用了几个木碗做回礼,但他们家小儿来此玩耍时,还会捎带些和严雪明分享。

    严雪明如今心智尚且不如幼童,浑浑噩噩下,竟和那小儿成了好友般,宋藏风也只是坐观发笑,他竟有些忘记严雪明冷淡模样,不,仍是记得的,他敛了笑,眼中光芒也似乎淡去,于是柔和问严雪明道:“师尊,你是舍不得此地?”

    但是他那痴傻的师尊还是捧着手心中的枣子,神情痴痴:“救··救他们····不要他们死···”

    宋藏风表情陡然一变,却是抓着严雪明的肩膀,逼问道:“师尊,你会怜悯他们,可会更爱我一点。”

    院外猛的传来一声厉嚎,在宋藏风神识更远处,能听到滚滚无尽的马蹄声逐渐逼来,那厉嚎已经变成声嘶力竭的喊叫:“山匪···是山匪劫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