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天命

    林念椿陪着曹思萱到医院产检，之后又顺道去病房看了她的父亲。医生说曹思萱的父亲病情稳定，很快就可以进行手术了。如果不是为了父亲的手术，曹思萱大概永远不会和林念椿相识，更不会在一起。

    “你快要做父亲了”，这个好消息其实并没有多么打动林念椿。普通人的生活不就是：读书，各种考试，找工作，谈恋爱，结婚，生子，孩子又重复父母的生活……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但是，林念椿还是选择了最普通、最入流的生活方式。他成为了曹思萱的丈夫，很快又会成为一个父亲。家庭和睦，事业有成，好像怎么看都是令人羡慕的。林念椿却想，有什么好羡慕的呢？

    曹思萱看到厂矜和梁梦予在一起，还目睹了一次又一次。她从来没有想过厂矜会喜欢男人，这样说的话，还好自己没有告白，否则徒添烦扰。

    现在，她的父亲很快能动手术，她的孩子也会出世，她的丈夫对自己挺不错，日子这样过下去也挺好的。曹思萱摸了摸还未隆起的小腹，仿佛在和没有意识的胎儿对话。

    林念椿之前喜欢的人是岑秀，也是这样的原因，他接近岑秀的圈子，认识了岑秀的好朋友卢临意。后来，他发现岑秀拒绝追求者们的原因——她根本不喜欢男人。再往后，他发现岑秀喜欢的人是卢临意。

    林念的胜负欲让他产生了一个报复的念头，他要把卢临意追到手，狠狠挫败一下那个不可能接受自己求爱的女人。直到后来，林念椿发现自己越陷越深。

    林念椿会对女朋友掩藏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甚至能保持到和平分手。但卢临意在无意间发现，可她不仅没有鄙视他的特殊爱好，甚至花费许多时间和精力学习如何满足他。

    一个女人为了自己付出那么多，又加上模样和性格都不差，林念椿很难不动心。然而，当卢临意发现林念椿是因为喜欢岑秀才接近自己的时候，她无法接受，所有矛盾在此刻爆发。

    这场关系中，卢临意已经付出了太多，林念椿接受了她的分手，甚至没有做任何挽留。实际上，他也来不及做什么，卢临意直接拉黑了他所有联系方式，顺便还提前休年假到西藏旅游。

    在分手之后，林念椿很快找到了下家。前女友没有卢临意那么爱自己，但在一起也不是不行。相处的时候，两个人极尽甜蜜，但林念椿提出求婚的时候，前女友却觉得太草率了。

    也许，前女友本来就倾向于不婚，否则不至于在结婚提议后不久便提出了分手。也许是两个女人让林念椿心中有股无名火，他才随便找个需要大额医药费的待业应届毕业生结婚。

    曹思萱不是不好，但对于自己的偏好来说，她实在是太平淡了。也许自己喜欢热情似火的红玫瑰，可她偏偏是安安静静开在院子角落的水仙花。

    反正从一开始也只是交易，想到这里，林念椿便不觉得自己不爱她有什么不好。岳父的医药费他付得起，孩子也会好好养。他这些天忙着看不少育儿类书籍，想来是要当一个有准备的新手爸爸。

    但是，事情并没有像曹思萱和林念椿想象中那样顺利进行。

    凡是手术，必然存在一定的风险，更何况是这种过程复杂、需要进行好几次的大型手术。第一次手术顺利进行，病人恢复情况良好。但病人做完第二次手术被推出手术室后，他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

    再成熟的手术，也总有失败的案例，这是概率问题。更何况这项手术并不算成熟。曹思萱父亲的病情并不是保守治疗就能稳住的，所以他们家决定赌一把。这不是愿赌服输的问题，是失去亲人难以言喻的悲伤。

    父亲答应自己以后要帮忙照看孙子，这件事仿佛还发生在昨天。而现在，父亲的遗体已经躺进了太平间。曹思萱止不住掉眼泪，母亲刘淑美却担心女儿的身体：“萱萱，你是有身子的人，不要太过伤心。”

    父亲去世了，曹思萱所做的一切努力、付出的一切代价似乎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林念椿当时给的50万，粗略算下来，起码有10万还没花完。父母节约了半辈子，攒下的那点钱基本都投入了治疗父亲重病这个无底洞。

    现在是八月中，病房外面是高温酷暑，耳朵里传来连绵不断的聒噪蝉鸣。曹思萱觉得自己如坐冰毡，老觉得身上冷，又觉得那些虫子吵。

    大概是心情大起大落和身体中暑，曹思萱的胎儿受到一些影响，甚至还出现了出血的症状，医生便让她在医院住院一周观察。

    刘淑美来不及为丈夫伤心，只能强撑起精神安慰女儿。她说：“你爸去了，你要是有个什么差错，你让妈妈怎么活啊。”

    曹思萱将泣未泣，半天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反而叫了一句：“妈妈。”刘淑美抱着半坐在病床上的曹思萱，两个人感慨万千。

    这时候，林念椿敲门进来，他给母女俩带了午饭。刘淑美问林念椿有没有吃东西，他说自己之前吃过了。曹思萱见林念椿来了，对刘淑美说：“妈，我有点事想和他谈谈。”

    “好。”刘淑美也不过问是什么，直接走了出去。

    “念椿，谢谢你这些天帮我爸爸张罗身后事。”曹思萱说。

    “为人女婿，这是应该的。”林念椿说。

    “还是谢谢。明明都是顶尖的医生，操作都没有问题，只是我爸爸，他实在是运气不好。”

    “我也有话想对你说。当时你是为了你爸爸的医药费和我结婚，并且答应我生一个孩子，那现在……”

    “你是要我打掉孩子？”

    “孩子在你肚子里，它的去留只能由你决定。但你最好考虑清楚，现在结束荒唐的一切还来得及。离婚后，我还可以给你一笔抚恤金。”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和我离婚？是为了那位卢小姐？如果你是为了她，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我不接受。”

    “和她无关，我只是为你考虑。你当初和我在一起是为了令尊的病，如今人已经去了，我以为你会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交易。”

    “但我们已经结婚了，我还怀着孩子。”

    “好，既然你决定继续这段婚姻关系，那我也会扮演好我的角色。你……很喜欢这个孩子？”林念椿看向曹思萱，她已经怀孕四个月，肚子微微显露。

    “谈不上喜欢，但我一定会把它生下来。我要好好把它生下来，要给它所有的爱，要陪它长大。”

    “好，先吃饭吧。”

    也许孩子是支撑她走过这段痛苦经历的唯一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