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
现代化的白漆高脚长桌。 软乎乎的派大星屁屁鼠标垫。 正在重新启动，亮起来的电脑屏幕与键盘。 回、回来了？ 方灵儿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轻易的回来了。 登上蓬莱后发生的事让她的大脑有些短路 ，属实是超出了她能理解的范畴了。 林沫——也就是她笔下的女主。 是个修仙者。 是、个、修、仙、者？？？ 当时的表情就是个大写的“嗯？” 那位女……神女，姑且这么称呼她吧。 并不如那些传统玄幻中所描写的那些仙子一般或娇媚动人或冰清玉洁或高不可攀。 方灵儿觉得她出现的时候是真的有种烟云缭绕的仙风道骨感，而且给人一种很……慈祥的感觉。 她知道这个形容词很奇怪，但那种和少女外貌既相称又不相符的微妙感的确存在。 着一袭白底黑纹道家长袍的少女眉目淡淡扫来，“……原来是跑到这来了。” 神女的第一句话便没头没尾。 接着仙人略过了她，看了眼沈十一，面上闪过了一瞬意外之色。 方灵儿觉得她好像盯了十一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久到她身旁的少年都炸了毛，绷紧了全身的肌肉，眉目紧拢，一副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动手的模样。 而那个目光半阖好似陷入记忆长河的天人只淡淡笑了下。 “是你啊……” 她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目露怀念神色，在他们听来却前言不搭后语，很是奇怪。 “难怪它会跑到这来，我倒是不奇怪了。” 当时这样宛如陆地神仙般的登场方式直接惊掉了方灵儿的下巴，半晌她都处于待机的木头人状态。 像十一那种轻功她还能理解理解，虽然也不太科学，但现在眼前这位悬浮于空中的少女显然更不科学！ 妈妈她真的看见神仙了！！现在许愿还来得及吗！？ 瞥了眼那只紧按在刀把上的手，神女笑道：“我不是敌人。” 她转头，“还有很抱歉连累了你。” 方灵儿：？？？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对她说的。 “慈眉善目”的神女接下来的解释让方灵儿听得一愣一愣的。 最初的那个面容秀丽的红衣女子，原是眼前这位少女的三尸之一，可唤它为彭矫。 一切的最开始，神女自言的确如她所写的那般离了蓬莱，也如她所写的遇到了沈十一。 英雄救美足以让每一个稚嫩的少女动心，更何况是刚踏出小岛的懵懂的林沫。 但接下来就出问题了。 林沫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她每踏上这片土地的第三日，时间都会重置。 她会再一次回到蓬莱小岛。 岛上所有的人都不记得这一切，只有她一人处在不断轮回的边缘，重复这段时日。 听到这，方灵儿直冒冷汗。 这里应该是因为她当初写了一点就卡文后随手扔到了一边的原因，之后一段时日她则是沉迷游戏无法自拔，完全忘记了最初只是想寻找灵感的初心。 “最后我发现我只有踏上这条路才能破除这一切。” “慈祥”的少女不知何故看向了她，那抹笑容里似乎多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而也是在这时，我发现这方小世界并不存在天道……或者说这根本是个还未成型之地。” 方灵儿无辜地眨了眨眼，有点心虚，好在对方并没有多深究这个问题。 “所以在我打破这个循环后，我便成了这方天地的主人，但之后修补制定规则耗费了我太多精力，做完一切我不得不沉睡一段时日。” “当我再次醒来时，一切就重回了原点。” 她又强调了一遍。 “真正的原点。” 这一瞬间，从那闪过金光的眼眸中方灵儿似乎看到了万物初生的情景。 宏伟壮观，庞大绚丽。 却也看到了某位幼童从燃烧着火焰中挣扎钻出，在布满了尖叫嚎哭的背景音中茫然无措的前半生。 那熊熊燃烧着的焰火好似真的一般，她甚至能感受到那灼热的火舌舔过她的脸颊，那无助凄厉的尖叫直灌入耳中。 见方灵儿双眸怔怔，瞧着不太对劲，沈十一果断将她拽回了自己身后，警惕地盯着眼前的道人。 而神女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多余的举动，接着道：“这之后它便是一个完整的天地了，于是我亦不必再拘于此处，便去外界游历了。” “直到前段时日，在我准备斩去自身的三尸时出了点岔子，被它寻到机会逃了。” “三千世界，茫茫之中我一时也寻不到它，只是没想到它竟然是回到了这里……还做了……那些事。” 虽然不清楚彭矫具体是哪一尸，但作为恶面肯定是超级睚眦必报的。 方灵儿一脸恍然大悟。 难怪当初一见面它对她的恶意就那么大。 不过这么说来的话，眼前这个面带微笑看起来十分和蔼的人岂不是也……也很介意当初的那件事！！ 本来还指望眼前的仙子能助她回去的，现在岂不是没希望了！ 林沫却突然莞尔一笑，“我倒不是如此狭义之辈。” 少女抬手虚指向她，指尖处冒出白色光点。 “嗯……就当做是感谢你帮我找到这狡猾东西躲藏之地的谢礼吧。” 方灵儿：欸？是在和她对话吗？ 不对不对，重点是她为什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啊！！？ 林沫的另一只手快速掐了个复杂的诀，那点白光瞬间蔓延笼罩住了涨红了脸的方灵儿。 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沈十一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只来得及道出一声唤。 “夫人！” 这猝不及防的变故让冷静自持的少年一改常态，不再压抑自己的杀气，噌的一声抽出玄刀同眼前的奇怪道人对峙。 冒着寒光的刀尖直指向对方。 “你做了什么！” 林沫：“……” 她不是喜欢窥探人心理的那类人，所以她的读心术修炼并不精，面对沈十一这种防备心理颇重，心思沉重的人，这类术法就无甚用了。 “你在担心？”姿容秀丽的少女露出了点诧异之色，刚刚那声夫人也同样惊到了她。 沉默消化了半晌，神女才缓缓开口。 “不如与我做个交易。” 像是笃定了沈十一会同意，她自顾自解释道：“我的气息太明显了，贸贸然出手彭矫定不会现身。” “我想你作饵替我引来它，待解决完这件事我便送你去她的世界，如何？” 敏锐至极的少年从她的言语中察觉到了点微妙之处。 “非我不可？”沈十一直直看她，等一个解释，“彭矫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林沫：“……” 当时她只说了个三尸，常看的人就立即明白了，见方灵儿一副了然的表情，林沫便没有再多作解释，这也导致了沈十一却是从头到尾的一头雾水。 “你可以把她当成我的贪嗔痴念。” 闻言沈十一只抖了抖眉，显然是在等待下文。 沉默了片刻，神女平静的完美面具好似被打裂，她深吸了一口气后，用更通俗易懂的回答解释：“我猜测你可能是彭矫的执念。” 在数次轮回中，林沫察觉到少年对她只抱有旗鼓相当对手的欣赏。 所以当初那个被师门娇宠长大的带点小任性与骄傲的丫头，即使春心萌动，也自始至终都没表现出过自己的心意。 更别说在数次接触下林沫亦发现了沈十一敏感多疑又自以为是，行事也十分张扬霸道，很难听得进……人话。 那时她的性格也有点小爆竹，不喜欢妥协屈服。 这样两个都喜欢自己掌控节奏的主导者相撞，虽然在解决困境时配合得当然相当不错，但产生分歧与摩擦更多。 林沫抬眸，定定地注视了会少年。 那些回忆愈来愈清晰且鲜活。 一个奇怪的念头悄然浮现，仿佛直接印在了脑袋中。 他是彭矫的执念……也是她的执念。 回忆起被深埋在记忆中的那些过往，宁静许久的心绪波动了起来。 不，不对！是从前的她！ 如今的她早就放下这些往事了才对！ 林沫不由捂住胸口，施法强压下冒出的这些过于突兀的想法。 看来未能及时斩去彭矫，自己所受到的影响越来越大了。 而林沫这头刚表现出来点不适，似乎就有人准备趁火打劫了。 “你的状态很差。” 神女念着静心咒没有回话，只眼皮跳了跳，心中的预感不太妙。 “所以我想……也许我能要更多的筹码，对吗？” 林沫：……还是那个趁火打劫的主啊。 她不由失笑。 抬眸看去却蓦然发现眼前那双记忆中浊气沉沉的黑眸竟散出几分宝石般炫目的光彩，耀眼极了。 不一样…… 林沫一愣。 这和她记忆中的人不太一样。 “那你想要什么？” …… 方灵儿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并不是古代长袖长摆的装束，有点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 难道之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南柯梦？ 可梦会这么清晰连贯吗？ 而且这如果算是春梦的话……也太长了吧！？她得是有多欲求不满才会做这种堪比连续剧的春梦啊！ 一时分不清虚实的界线，方灵儿怔愣地瞧着自己的掌心发呆，神情有些恍惚。 通俗的讲——是在怀疑人生。 “咕噜噜噜——” 奇怪的声响唤回了她发散的神智。 ？ 似乎是从客厅里传来的声响。 …… 以白色为底调的客厅在未开灯的情况下显得有些昏暗。 玄衣劲装的少年警惕地打量着四周陌生又新奇的物件，最后同一条金毛大犬四目相对。 沈十一：好肥的狗…… 前身下伏，金色大犬的喉中发出响亮的咕噜声，是对外来入侵者的不欢迎。 提刀而立的少年则挺拔地站着，微微下移视线，居高临下地盯着它。 “咔哒。” 门把锁转动的声音，在此刻被无限放大。 这不大不小的开门声响让一人一狗的视线同时移了过来。 同样圆溜溜的黑眸，都因怒意而正半眯起，也同样随着看到某人而亮起。 眸光闪闪，金色大狗狗率先出击，原地蹦跳了下飞扑而去，伴随着一阵激动的犬吠声扑到了来人的脚下，疯狂摇尾。 刚探出半个脚还什么都没看清的方灵儿险些被直接扑到。 摸着毛毛的头，感叹了下傻狗三十多公斤的体重可真不是开玩笑的。 “好啦好啦，别叫啦，等会又该有人来投诉你扰民了！”方灵儿半蹲下身指着它的鼻子训道，并未注意到客厅的另一端还有一位长身而立的少年。 “嗷呜嗷呜！！” “暧呀，都说别嚎了！” 那边的情景似乎其乐融融。 沈十一从上至下打量了一圈来人，眸色愈来愈暗。 握着刀柄的手不自觉用力，咯吱作响。 少……太少了…… 正是盛夏，躲在空调房里避暑的人便不在意穿着，纯粹是怎么凉快怎么来。 白色细吊带，棉质小短裤。 露出大片大片的白腻肌肤。 少年眸底的暗潮愈加汹涌，那只不识好歹的恶犬在做什么！！ 沈十一的口中的恶犬正随意用爪子搭上去，不停用脑壳蹭着方灵儿，一副欢欣满足极了的样子。 有种被抢走的嫉妒情绪蔓延开来。 心绪开始不定，少年面色沉沉的低笑了一声。 这不合时宜的诡异阴冷笑声让那头的人与狗同时打了个颤。 毛毛扭头直对上黑暗中那双杀意冲天的墨眸，在这一瞬间仿佛看见了有如实质的黑气，直面了千军万马厮杀的血腥战场。 它随即发出一连串受到惊吓的吠声，立即躲到了主人的怀中，不敢再探头。 还敢往里钻！？ 沈十一神色微僵，觉得自己刚刚似乎用错了功。 至于方灵儿…… 她正浑身僵硬，不敢抬头看向声源，只低头看了眼抱着她的腿发抖的“废物”。 救命救命！怎么家里还闹鬼了！ 而且毛毛也太没志气了吧！好歹交过手再退缩啊！！ 懂不懂什么是养犬千日，用犬一时啊！真是白吃她这么久的狗粮了！ 哒……哒……哒…… 那声响逐渐接近。 脑海中瞬间飞跃过了数部恐怖片，包括仅不限于咒语、山村老尸、招魂…… 哈哈，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 抱着毛毛瑟瑟发抖，正自我催眠着的方灵儿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骤停了。 而在沈十一的眼中，那只毛茸茸的狗头几乎快要完全埋进那对半露的雪酥胸脯中了。 夫人亦是紧紧抱着那条肥犬，紧闭双目，不愿抬头看他。 少年顿感失落。 ……是回到了这边就不愿再见他了？ 他觉得一阵委屈，开始胡思乱想。 难道先前的一切都不过是她的曲意逢迎？所以回了这儿就不打算再做戏了？！ 即使知道自己的想法十分没有根据，过于妄加揣测了，但仍压不住那根脆弱敏感的神经愈想愈疯狂。 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那些翻腾的暗潮快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诡异的声音是消失了……但TM怎么有喘气声啊！！！ 更恐怖了啊喂！？ 看来今天真的得和世界说拜拜了。 方灵儿半眯开眼睛，准备临死前当个英雄。 眼中却出现了一双白底黑纹的长靴，异常眼熟。 欸？ 她惊愕地缓缓抬头。 泫泪欲泣的小表情一滞，随即转换成了不敢置信的欣喜与失而复得的依赖。 “呜呜呜……十一！”方灵儿果断抛弃怀中没用的“废物”扑进少年的怀中。 被突如其来的温香软玉扑了个满面，被迫打断了施法过程，而怀中的人正不断地用手乱摸着他，像是在确认什么东西。 “夫人……” 沈十一也紧紧反拥住她，萦绕在鼻端的熟悉香气使人安心又平静，只觉得同他所妄测的不一样可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