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露 - 耽美小说 - 要被吃掉惹(H)在线阅读 - 逞强

逞强

    冬天到了,他所有的钱都用来给孩子们买衣服了,他自己也买了一件衣服,没有空调的阁楼真是寒冷,风从木架和墙壁的缝隙里吹了进来,季溪生病了,生了好多天的病,一直感冒咳嗽不断。

    福利院被人送来一批新的物资和公益金,他的房间终于被糊上了水泥墙,而这个冬天,福利院有很多只猫猫狗狗进来庇护,季溪手脚冰凉,怎么都捂不热,在那个捡烂黑豆的地方,手被冻的乌紫,于是季溪的手,生了冻疮,漂亮的手指上都是血淋淋的裂痕。

    过两天,又有手套帽子和冻疮药被当作公益捐赠送来了。

    那个强势的姑娘最近常来,她的父母经常劝她,她已经二十九了,还是没有嫁出去,因为外在有些不足,加上性格确实有一点点野蛮了,家里介绍隔壁村的给姑娘,这姑娘不愿意,她就想找个好看的男生。

    女孩的父母经常来跟季溪谈话,让季溪明确的拒绝女孩,季溪苦笑,他何尝没有拒绝过,可是根本没用。

    二月的时候,女孩好像受到了谁的鼓动,把季溪按在椅子上,想要强吻季溪,季溪完全挣脱不开,被亲了一口嘴角,登时又要哭出来了。不过季溪忍住了,捂着嘴。女孩让季溪娶她,季溪也都二十五了,跟她凑合凑合也可以,季溪拒绝了,女孩恼羞成怒,推了季溪一把,把季溪推倒在了地上。

    晚上看的时候,手指上的冻疮伤口被推的那一下已经裂开了,地上太脏了,伤口发炎了,疼的直抽气。他想要有人能帮他上药,安慰他一下。但是没有人会这样。

    春天到来的时候,好像有个公益组织要给福利院重修一下,季溪得临时搬出去,搬到了不远处的一处平房里,平房发霉了,都是霉菌和藓。季溪又生病了,这次是总是咳嗽。

    第二天,院长爷爷让他搬到了一处好一点的房子里,涂了白墙,看起来还挺不错,床上铺着厚厚的被褥,桌子上还摆着治疗咳嗽的药。

    很明显是那三个人会做的事情,季溪想跑掉,但是他已经累了,再也跑不动了,他二十五岁了,所有的活力和冲动都已经消磨殆尽,他想平平凡凡的活着,每天五六点能吹晚霞的风,他想看看龙奉和二宝,他想每天五六点骑着小电驴,去接龙奉和二宝下课。

    他真的好想徐鸿谨,想苍以修,想祖天慈。

    他想到徐鸿谨有点不让人察觉的小幽默,就是暗暗和其他两个较劲的时候,经常还有点卖弄自己,悄悄地修剪指甲,修眉毛,一本正经的读书的时候,还会面无表情的穿插一句吐槽,还自己编故事,让故事里的主人公选择最贤惠持家的那一个女生,那女生的性格和徐鸿谨一模一样。生怕季溪不知道。

    祖天慈像个大男孩一样,吃醋就又横又无理取闹,还容易哄,亲季溪的时候,还悄悄计算怎么样弯腰最帅,没人的时候,贼喜欢无理取闹的撒娇,不是装乖卖可怜,而是软饭硬吃,不会说羞耻的话,就很蛮横的说话,内容都很幼稚很小心翼翼。

    苍以修特别喜欢耍帅,每次回来都得选最帅最新的衣服,每次都穿不同风格的,笑起来眉眼弯弯,还有两颗不算特别突出的虎牙,非常非常喜欢撒娇,就是装乖卖可怜,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其实口味很变态,像个小恶魔。

    季溪躺在床上哭,哭得很惨,他想接受自己,接受自己的平凡和无能,也明白了,他很难能活得很好,只会处处受辱受欺。

    哭累了,想出门洗把脸,可是他打开门,却只看见,门外站着一个很高的人,一眼就知道是祖天慈。祖天慈看了一眼季溪,连忙拔腿就想跑。

    季溪没有挽留,他这辈子都没看到过祖天慈流泪的样子,连同他在植物人的时候,祖天慈对他说话都是永远一副(确实,我本性就是个硬汉)的样子,季溪没想到祖天慈会哭。

    祖天慈跑走了,又跑回来了,噗通往季溪面前狠狠一跪,抱着季溪的腰哭。

    “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小溪,你跟我回家吧,我看着你这样子我难受。我真难受,我们好好的,好不好,你说一我绝对不会说二,看到你这样,我心疼得要死了……”

    季溪想跑,他不想面对,但是他挣不开祖天慈的胳膊,只能用还哑着的嗓音说:“放开我,不用你管。”

    “你别较真了好不好,我放开了,放开了,手还疼吗?”

    季溪逃命似的进了屋,关上门就坐在地上,开始掉眼泪,他是真的低不下头承认自己其实一个人活得并不咋样,他想活得轻松一点,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为了生活奔波劳累,孤单到没人说话。

    大家都说他孤僻寡言,他真的不是寡言,他就是不知道怎么表达,其实他很害怕孤单,很害怕一个人,孤单的时候就会被痛苦折磨,他想表现的无所谓,但是不行。半夜一个人躺在乌黑的房间里的时候,他多希望这辈子能有个人,能陪陪他。

    可是谁又愿意认识他呢,谁有能对着不说话的他也能一直说话呢,谁能在和他畸形的性格中相处,能一直保持感情输出吗,他想不到,想不到会有人能像这三个人一样对他好。

    他不甘心,他害怕了。他害怕依赖别人。

    可是遇到的所有人都总是忽略他的话,忽略他的感受,乃至让他一直吃瘪,就像那三个人以前一样,让他难受。

    他现在真的累了,不想在和一个人相处到了解,他想快快地过完这一辈子,但是现在坚持一年多就已经到了极限。

    他自卑自闭,又懦弱,喜欢逃避,一丝都不表达,凡事只让别人猜,他还能跟谁在一起一辈子不孤单呢……

    季溪走掉了,带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在孩子们都去上课以后,拖着行李箱走掉了,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去往了另一个城市。

    他想着自己的专业知识应该能找到一个工作吧……但是他还是见得世面太少了,好不容易找到个公司,第一天面试,面试官皱着眉头,因为他们看着眼前的季溪,季溪说话声音很小,还磕磕绊绊的。理论知识都只学了一学期,一些皮毛,只有高中学历,季溪拖着行李箱在这个繁华的街头,世界这么大好像没有他的家。

    他很困,很想要一个床,他找了一个网吧睡了一晚上,第二天又坐车回去了,他身上钱太少了,已经霍霍完了。

    季溪太过于理想化的观念也被打破了,他又趴在床上哭了好久,不明白自己还有什么长处。

    当夜下了大雨,在九点多的时候,季溪刚要睡着,就听见敲门的声音,季溪不觉得那三个人有勇气面对他,他以为是院长爷爷。

    门外是淋湿的徐鸿谨,显然是没有预料到这里居然下这么大的雨,刚好小巷里开不进车子,只能徒步走到这,他手里有一枝还算完整的玫瑰花,看起来被保护得很好,明明身上都湿透了。

    “今天是情人节,玫瑰花还挺好种的,原本有十几朵,结果只剩下一朵还是完整的。”徐鸿谨依旧喜欢碎碎念,他身上一直往下滴水,浑身都冒着寒气,现在才二月初春,很冷,还穿棉袄呢。

    季溪攥着门把手,他想狠心关门,但是手指发软,怎么都没办法关上这扇门。他吸了几口气,鼻子突然就酸了。

    怎么办,还是被感动了,还是觉得徐鸿谨很可怜。季溪伸出手都颤抖的捏不住花枝,最后把玫瑰花枝紧紧攥在手里,花枝上的刺被修的干干净净。

    “手怎么还有伤痕?没抹药吗?”

    季溪去看徐鸿谨的脸,只看见徐鸿谨的眼睛是通红的,语气还是像平常一样,维持着季溪喜欢的风度。

    “没事,不想回答就不回答,那我走了,怎么不穿外套开门,快躺到床上去。”

    季溪关上了门,手上的玫瑰花,终于有一滴水落在了手指上,季溪不知道在这个暴雨天气,怎么能让花瓣不掉落而不沾水。他把玫瑰花插在了水瓶里,转头看了一眼门口。

    第二天他六点钟就起床了,打开了房门,门上还有未干的水迹,果然,徐鸿谨在门口蹲了一夜,五点多的时候走了。把烟蒂全部带走了,只留下被吹开的烟灰。

    季溪的手摸到了那门上的水迹,这个门是铁门,摸上去凉的像冰一样,他想,为什么昨晚没让徐鸿谨进来,徐鸿谨一定很冷吧。季溪真的觉得自己坏透了,怎么会这么坏,像没有心一样,就那么任由一个湿透的人初春在门口坐了一夜。

    季溪只是自己不甘心,他并不恨徐鸿谨他们,徐鸿谨他们一点都不欠他的,徐鸿谨那三年有多累有多卑微,季溪全然看在眼里,祖天慈对他的心情小心翼翼,苍以修因为他对他的爱意求而不得,而扭曲了心理,为了让他看见,选择了走上他最不喜欢的演艺圈。

    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人生一点自我价值都没有,自己的人生只能依附着他们活着,或者被他们保护。季溪也在问自己他们到底需不需要他,他的价值除了做爱还有什么。他出来之后能不能活得很好,完成他最梦寐以求的自我价值。

    还有,季溪想静一静,安静的去呼吸一下,不想每天都那么局限紧凑,他想体验安逸的生活。

    可是到这里,安逸是安逸了,就是人生一点盼头也没有了,他感受到的是,孩子们需要钱,而他只能坐在那个冰冷的房子里,和一群老太太一起捡烂黑豆。

    他在这一年里去过县城,也问了问,收银员1800,而房租水电六百,每天九个小时。

    去过城市里,房租两千多一个月,他就算应聘上了,前三个月实习就只有两千五,正式入职之后四千多。他能不能撑完那三个月。又或者,高中学历,能不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季溪清楚的感受到了自己在性格,人际交往,还有能力方面的受挫。他就算大学念完,他这个性格,在职场上,又能讨到什么好处。连买菜都能被多宰五毛钱。他好像,真的不是个干大事的料。

    季溪不想承认,不想承认自己就是比别人弱一截,凭什么徐鸿谨他们都能做好,他就不行。他就是想证明给他们几个看,他不是一个窝囊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