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露 - 耽美小说 - 【总受】艳帝在线阅读 - 第七章 偶像剧的狗血套路罢了

第七章 偶像剧的狗血套路罢了

    凤澜颇不舒适地扯了扯颈子上裹着的兔毛围脖,反被弯下身去替他整理大氅摆子的宫女不甚凌厉地瞪了瞪,“陛下。”却又不说了,叫凤澜自个儿领会,凤澜自觉在近身宫女前没什么威严可谈,只呆呆扯出个笑容来,那宫女却闲不住口,反倒仰了颈子将他瞅着,“陛下非得出去么?外面天可冷,陛下本就易感风寒,前不久才好的,是汤婆子烘得不够热么?”凤澜作出疲惫的姿态,无奈地将鼻梁捏了,“我本就是为了躲人,你怎的也如此唠叨,”说罢又摆了摆手,“哎呀,真是头疼,夜里只怕更睡不好了。”他止了宫女欲跪下告罪的动作,只走出寝殿时偏头笑得狡黠,“你若认清了自己的错,只有人来关心朕时打发了他们。”

    贺若景本来扯了一朵花一边揪一边低声抱怨,他虽因身体残缺不得宠爱,却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在中原后宫中受这群女人的冷眼,他想到凤澜走之后听到的闲话不免更加愤慨,“连个婢子都能议论、轻贱我!”又觉得自己不该同女人计较,于是转了话头,骂起了他认为让自己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中原的狗皇帝。凤澜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头。他原挥退了陪同的宫人自个儿四处晃悠,随着模糊的索索之声避在那人身后,看清楚那人是谁后不免想到那晚两人的纠缠,只觉脸上臊红,却又忍不住去听他自个嘟哝什么,便颇为纠结地半藏了起来,勉强从贺若景轻飘飘的话语里听出他是受了轻视欺负,凤澜从谢婉卿口中猜出了女眷们大约对这个突然出现争宠的异邦人颇有微词,正暗下决心要正一正后宫中风气,下一刻却听到自贺若景薄却利的嘴唇中亦吐露出自己的名姓来,顿时心情复杂了起来。听着别人那样埋怨自己实在奇怪,正当他犹豫着要离开时却有寒风拂来,凤澜被冻得打了激灵——

    细微的喷嚏声让贺若景手上的动作停了,他抖了抖,“被人骂一句便会打喷嚏,这么灵的么?”嚅嚅念叨着却突然觉出不对了,他再转头看去,只见凤澜颇尴尬地笑笑,见他发现了自己,倒是灭了溜走的心思,只得拨开浸着水珠的叶丛,信步走至贺若景身前,“······还真是凑巧,你也在此处赏花?”说罢看清了贺若景手中的物件,不自觉凝起眉头暗暗心疼。贺若景愣愣地随着他目光低头看向手心里被他蹂躏得七零八落的花苞子,故作正经地轻咳一声,他向凤澜行礼,依旧不跪,凤澜倒不在意,只心疼那严冬中好容易窜出的花骨朵叫他眼力好手也快地拧了去摧残,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看来王子在宫中过得并不愉快。”凤澜在贺若景自觉让出的空处坐下,此话一出,贺若景的脸立刻涨红起来,垂着脑袋不肯言语,凤澜见他这副样子,又想到方才伶牙利齿的模样只觉得心里痒痒,倒是心情不错地逗他说话,贺若景捏紧拳头许久,终于抬起脑袋颇为不敬地看进凤澜的眼睛,“陛下······想听实话?”

    许是凤澜面容诚恳,贺若景又想到他“宠幸”之后的第二天语气颇为温柔,不觉在他面前耍起了脾气,“如果陛下被当成玩物送去异邦,会过得好么?”凤澜对此何其敏感,正欲扬手呵斥放肆,却见贺若景望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神空空,终究抿了抿唇不发一言。反倒是贺若景借盆上天又开口道:“我将陛下惹恼了么?”他凑近一些,身上发间俱是幽幽异香,中原女子扑粉,讲究内敛庄重,即使被填进来尚及笄的女孩子最多也是清甜活泼些,贺若景身上的气息却极有侵略性,像是坦然歪在花朵芯儿里对凤澜暧昧地笑,花蕊深处四周俱是张牙舞爪的大片花瓣,拥着吸着将凤澜向前推去,埋入贺若景怀中宛如被花瓣吸吮进去,那朵花还要甜甜蜜蜜地诱惑人去吃他的花蜜。凤澜不禁抖了抖,贺若景反而笑起来,“我怎么觉得陛下不像是恼我,反而像怕我呢?”他心情好了许多,对凤澜的敌意也渐渐消散,颇大度地拍了拍身侧的空地儿,一时间不知好歹起来,“喏,那就许你在这儿坐着。”

    “你······你许什么许?这是朕的园子!”

    贺若景形象全无地倚在凤澜身上笑成一团。

    贺若景受到后宫鄙视无人说话,闲的,凤澜梦魇连连不喜人问候,烦的。此后诸多时日,两人倒是经常在御花园中见面,从未有过约定却心照不宣,交谈内容不深,有时无趣的你来我往都足以打发许久时光,贺若景对这样的关系颇为满意,有时凤澜困倦极小憩时,他便一心一意将人盯住,不知疲倦地从额发看到眉眼,而后目光又逡巡在凤澜露出的小段细白的脖颈,他不自知地吞了吞口水,暂时没弄懂自己的心思。

    “您再说一遍?”

    “蠢蛋,你扯疼我了。”贺若景吃痛,从伺候他的人手中夺回自己的头发,小女孩跪下去告罪,贺若景却啐她,“最烦你们这套,给我起来。”本朝确未有过男妃的传统,最开始谢婉卿也不知该划给贺若景太监还是侍女,还是凤澜见贺若景整日披头散发没个正经,下令拨了几个小丫头去侍候,小女*原本胆战心惊,听说这位新进来的娘娘(?)脾气躁,侍寝第一天就敢冲撞陛下,且不受众人欢迎,彷佛各位娘娘争斗的乐趣一下子被点了起来,直直冲着他去,得知自己将要去服侍,将两只眼睛都哭得肿起来,像两只桃核嵌在了桃儿瓣上。可是相处久了,小女却知道她的这位主子其实人不算差,反倒在深宫之中显得十分单纯可爱,她平时的言行也就不自觉松懈起来,贺若景还要她再说一遍,小女便撇撇嘴,神情无辜地指责道,“本来就是嘛,陛下娶您进来当妃子,您把陛下当兄弟。”她又想了想,发现肚子里实在没装什么有用的墨水,只得自感苍白地添了一句,“实在没这个理啊。”

    贺若景抿了抿唇,苍蓝色的眼睛晶莹剔透,水光一闪,认真地点了点头,“是这样子的啊。”

    他用着同样的神情,带着几分他自个儿都没意识到的羞怯向凤澜坐近了些,“我发现,你比我想的要好。”

    凤澜彷佛很惊讶能从他口中得到对自己的褒奖,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只愣愣地回道,“嗯,你也不错。”如果忽略掉时而的不着调。

    贺若景满意地点头,扑掉手上的糕粉向凤澜靠近了点,“既然这样,那我给你生个崽儿吧。”他说话的时候脸上尚带着颇为天真的神情,仿佛说的是他在今日来的路上在御花园角落里看见了一只从御膳房偷跑出来的老母鸡,脖子一挺直“噗”一声滚落出几个新鲜鸡蛋,叫他捡了来。

    凝聚着御厨智慧的豌豆黄自凤澜手指间跌落,一心哺育泥巴地,一时间扬起糕粉无数。

    不愧是你,还是这么不着调。凤澜一边被齁住嗓子一边想。

    谢婉卿没想到凤澜和新来的狐媚吃个糕点都能差点把自己吃哽过去,一时间更加坚定了贺若景就是个晦气狐狸精的想法。看着卧在榻上晕晕乎乎的凤澜好不心疼,最终,揣崽这个问题以贺若景被罚三月俸禄三月禁足告终。

    后宫忽而添了许多人,谢婉卿这样小时候仰慕哥哥骑马射箭,自己爬树上天的人物早就对不如想象中甜蜜的宫中生活烦闷了,凤澜不能常见,妃嫔们却是得在一起好好相处的。于是她反倒一心和以和童年宿敌为首的妃子们你来我往起来,一时间倒是热热闹闹其乐融融。

    当然,贺若景是个例外。

    谢婉卿正眼都不欲甩给在她跟前颔首的贺若景身上,声音全然没有与凤澜相处时的甜蜜娇软,“你没听到本宫罚你禁足么?”

    贺若景被送进来的第一天便对这位眼神凌厉的皇后娘娘颇有印象,只是他无拘束惯了,只梗着脖子道:“我自然甘愿受罚,只是还请娘娘许我进去看一眼陛下。”他说话时带着奇异的异域腔调,只陛下二字格外顺嘴,贺若景记得凤澜对他说的话,睡前总把陛下两个字学语般翻来覆去念上几遍,偶尔梦中又见当日情景,只不过在他梦中,凤澜先是捻着头发睨他一眼,又挥退宫人向床边逼近,挑起贺若景的下巴邪邪一笑,“乖,唤我‘陛下’。”他脸上红霞连绽,清清楚楚地朗声应了,又掐着几乎掩不出身体的轻纱向前一倚,哼唧一声歪进凤澜怀中,再之后发生的事......就是让贺若景渐渐觉得要给凤澜揣崽儿的事了。

    然而梦境美好,现实残忍,贺若景仰着脑袋毫不客气地与谢婉卿争论起来,谢婉卿平日里对付的都是娇娇弱弱的官家女儿,又畏她皇后身份,任她揉圆搓扁的,哪里遇到这样牙尖嘴利的,一时间竟也不想着罚他,只想和他吵个痛快。凤澜醒时只觉有两只小麻雀在他榻前叽叽喳喳,只长出一层细细的绒毛,眼睛都睁不开就毫无理由地互啄起来。他也觉得有趣,本想多听一阵,只是脑袋实在炸得厉害,只得轻咳两声,探出细瘦的两指掀开了帘子。

    气鼓鼓的两对眼睛朝他看了过来,一对儿似珍珠,一对儿像宝石,都明明白白地带着要凤澜给自己做主的意思,看得凤澜恨不得自己还没醒过来。

    谢婉卿亲昵地凑上去,“可算醒了,凤郎怎么这么不爱惜身体......”凤澜想到自己是因为小小一块豌豆黄晕过去,实在发臊,不知如何应她,只握住谢婉卿来扶他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叫皇后担心了。”贺若景反应迅速地跪伏下去,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傻乎乎又露骨地将凤澜直直瞅着,凤澜只觉被那对蓝汪汪的眼睛盯得实在不忍,轻咳一声,“你怎么跪着了?”

    “我......”

    贺若景话没说完便被谢婉卿掐了话头,她瞥了他一眼,“看够了就回去受罚罢。”贺若景埋着头喏喏应了,见凤澜没有出声挽留,走之前悄悄朝凤澜眨了眨眼睛,凤澜觉得他眼皮都要眨抽筋了,不自觉轻笑出声,贺若景便满意地大步走了。

    谢婉卿脸色却不好,凤澜将她手牵过来,“卿卿和他置什么气呢?”

    “凤郎,”谢婉卿出声唤他,在凤澜还没反应过来时与他贴的更近,“要我不生气么?”

    凤澜点点头,鼻尖全是谢婉卿脸上的脂粉香气,她心情又突然很好,冲他狡黠地笑,“那......我要你亲我一下。”说罢她轻轻闭上了眼,只觉得那股温热微湿的气息在她耳边徘徊不前,犹豫了许久脸颊上才蜻蜓点水般落下温柔的柔软。然而当谢婉卿不满地睁开眼,却见到凤澜郁郁地埋着头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自散落的发间露出的耳朵尖沾上娇怯粉红,她笑出声,“凤郎好羞。”去小厨房照看药汤前却盯着凤澜的嘴唇若有所思,在心里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夜凉如水,烛火昏沉。

    谢婉卿的头发难得漉漉地披散,尚带着方才沐浴的水汽,这层水汽柔柔地将她笼罩,平时巾帼红颜的锐利也减弱了几分,她的眼尾微微上扬,眸子里荡漾出暖黄的烛火影子,面上妆卸了,唇却红艳饱满,齿关开启犹如樱桃微绽。屋里四角燃着炭盆,不知哪里的鲜花水果,教这暖风拂过直将清新香气送至凤澜身边,凤澜觉得自己简直就在被这气息推着搀着向前走,谢婉卿不催促凤澜,只静静地将他看着,凤澜倦倦打了个哈欠,她便忍不住轻笑出声,让他快来就寝。

    纵然凤澜被熏得晕晕乎乎,却仍然觉察出谢婉卿今晚仿佛要做一番大事业的表现,他疑惑地掀开锦被躺了进去,却一下子被谢婉卿给按住了。

    “?”凤澜仍然懵懂地看着她,“卿卿,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眼看着谢婉卿的嘴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彷佛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头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她的脸像花瓣绽红,从耳尖开始一点点染上绯色,直至脸颊也如火烧一般,谢婉卿抿抿唇,自掐掌心闭上眼睛不管不顾地向前撞去,“做你们早该做的事情。”

    “嗳......疼......”谢婉卿一手捂着自己撞红的脑门,一手探到凤澜额上,“凤郎,撞疼了吗?”

    然而并没有亲到。

    谢婉卿咬咬唇,正要再接近时,门外一阵喧嚣,小太监遥遥喊着“陛下”。她发凶地偏头喝道:“胆敢进来本宫挖了你的眼睛!”那小太监平素听闻皇后娘娘治人颇悍,吓得两股战战跪在门外磕头告罪,凤澜连忙下了床,将谢婉卿裹进被里,问话却向着门外,“可是有谁来见?”

    “禀陛下,是大将军回来啦——”

    谢长安没想到自己赶着回京最先见到的不是凤澜,而是因为被体恤思兄心切而破例连夜回府省亲的自家妹子。

    谢府门外。谢长安与谢婉卿大眼对着大眼看了一阵,谢婉卿拢了拢凤澜给她的大氅,神色认真地说道:“哥,虽然你从小护我长大,但是我郑重决定,今天晚上我讨厌死你了。”

    “......”女儿心海底针,谢长安幼时能上树摸鸟蛋,如今能沙场夜点兵,却终究是一介凡人,做不来下海捞针的神通本事。

    “......”谢婉卿看着谢长安明显带着倦意狼狈的脸庞上有些苦大仇深的神色,终是忍不住落下星泪,她向前一跃,如童稚时常常做的那样扑进谢长安怀中,“好了哥哥!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