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露 - 言情小说 - 月娘在线阅读 - 欢

    闻人越刚离开,月月就兴冲冲地尝了一口蜜饯,果然是“名牌”,甜而不腻,咀嚼起来有点软糯,有股淡淡草木香气。想起之前听桃香偶然提起她同在军妓营的妹妹喜欢甜食,她掏出油纸,包了两包,一包先给君怡送去,慰问一下他因昨夜乱情而受伤的屁股,顺便问下明天用帮他请假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君怡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嘴,程若棠老头很喜欢吃甜食,尤爱远香斋的甜食。

    月月无奈答道,知道了。便提着另一包去看桃香,正值傍晚,前院的声刚停,内院还未开始,桃香见了月月十分开心,见月月还给她带了远香斋的蜜饯,开心地泪水都流出来了,一个劲儿道谢。

    她问月月愿意跟她去一趟前院吗,她妹妹之前听说月月,一直很想见她一面。月月欣然应允,二人拿着蜜饯向前院走。

    “其实我本来叫秀秀的,军头觉得太俗了给我改成桃香。”

    桃香告诉月月,她妹妹叫禾禾。因为长得不好看,只能做下等妓女,因此不用改名字。

    “其实我妹妹不丑,就是还没长开,她今年还不到十三岁呢。”

    除了沉默,月月只能勉强微笑。

    第五排第十九间房,里面住了十个姑娘,有的在洗衣服,有的在擦身体,有的在洗下体,她们好像早就习以为常,不会因为别人的注视而感到害羞或是耻辱。桃香和月月进去的时候,那个叫禾禾身材瘦弱的小姑娘正在洗衣服,一看见桃香,立刻两眼放光,甜甜地叫了一声:“姐姐……”

    听说蜜饯是月月带给她的,她含羞道谢,禾禾吃了蜜饯,整个人都开心起来,和桃香一问一答,今天接了几个人,有没有人特别粗鲁之类的问题。

    禾禾还问月月,在伤兵营都做什么,每天制药膏碾药,月月现在还没有去医治过病人,还是添油加醋地把军医们之间好玩的事说给禾禾和桃香听,把她俩逗得开怀大笑。

    那才是青春女孩本该有的样子,月月含笑看着她们,心里却有些悲伤。

    次日一早,月月去上值,帮君怡请假,顺便给程老头儿一袋蜜饯,那老头不拒绝也不接受,任由月月放到桌子上,月月刚走几步,一回头,恰好看见他正悄悄看自己的背影,看着自己看过来,他又赶紧把目光放到手中书上,十分有趣。月月开心地离开了。

    晚上一掀开帐篷,严御青正坐在凳子上,月月笑容僵在脸上,“谁让你来的,你给我出去。”

    “我再不来,怕是你要给我戴绿帽子了。”严御青站起身,高出月月一个头,压迫感十足,“你喜欢闻人越?你要琵琶别抱?”

    “你给我出去!”月月气的手抖,指着帐外,严御青却握住她的手,道:“月娘,你知不知他的身份?以你的身份连给他做妾都是高攀。我已经许诺会娶你,何必得陇望蜀。”

    原来在他心里,她成了那攀龙附凤之流,怕是几番躲着他在他心中倒成了欲拒还迎的手段了,跟这样的人说话,只让人觉得心累,好像你跟他说什么,他都固执己见。如果他要与你换心爱之物,你不愿意,无论你怎么解释自己不会卖心爱之物,他都以为是价码不够。

    月月深吸了一口气,冷笑道:“我就是喜欢他,我给他白睡都甘愿,与你有什么相干?”

    严御青眼睛发红,显然也被气着了,怄气一般一甩门帘,消失在远处。

    月月以为他从此不会纠缠她了。

    夏天慢慢来临,成河蜀季多雨,闻人越提前送给月月一把桃花缠枝的油纸伞,月月十分喜欢,回赠了一个装满艾草的荷包算是端午节礼。次日,她门前就多了一堆各色印花油纸伞,不用想也知道是严御青。月月打算视而不见,那伞也无人收就那样堆着,君怡瞧见怪可惜的,问月月要了一把,月月只道:“不是我的东西,你若是喜欢自取便是。”

    “若是你不开金口,我怎么敢啊。”

    月月被缠得烦了,只好同意,君怡挑了一把梨花的。君怡道:“那些伞无人拿走,若是下了雨怕是会弄脏,怪可惜的。”月月无奈,想了想,仔细看了伞样,趁着休沐,问桃香和禾禾要什么,桃香要了一把昙花的,禾禾要的是雏菊。又给林良女留了一把并蒂莲的,剩下的让军医同事们随便拿,竟然正好每人一把不多不少,就连程若棠都挑了一把菊花的。

    君怡不知月月和严御青的前尘纠葛,见状打趣道:“严将军真是有心了。”

    “他有什么心?”

    “你自己、你的朋友、你的同事,数量是正正好的,难道他不是用心了?”

    “争强好胜之心罢了。”说着,后背一凉,月月道:“若说你们都有还说得过去,桃香和禾禾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派人监视我。”

    “刻意监视到也算不上,身为岳阳长公主之孙,多少人求着巴结他。你平日里吃什么干什么见了谁,想必事无巨细他都知道。”君怡似乎很不在乎。

    “我一直活在监视中?”君怡见月月脸色有些不好,赶紧安慰道:“这不一定是什么坏事,如果有谁欺负你,他也会第一时间知道,来保护你;你有什么困难,他也会第一时间帮你解决,就像你的鞋,坏了,立刻有人送新的。”

    “你知道?”月月疑惑地看向君怡,君怡笑着摇了摇头,“只有你不知道吧。伤兵营的军医们不受重视,八百辈子没得到过奖励,你一来,严将军就给每人新衣新鞋,饭食都好吃了,这不是告诉众人你是在他保护之下的吗?”

    “若非如此,以军医们的互相倾轧,你这个新来的明里暗里都得脱层皮。”

    君怡还在说什么,月月已经充耳不闻了,失神地回到营帐,却见严御青正洋洋得意地扇着扇子等着自己,“你很得意?”

    严御青勾了勾唇,还未说话,月月红着眼道:“你把我玩弄于鼓掌之下很得意?先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你以为我会得斯德哥尔摩,你做梦!”说着,就去推严御青。

    将严御青推到门口,她道:“你以后送什么都随便,只是千万别指望我能心软!”

    严御青本来听说她发了自己送的雨伞,很是开心,结果来了这碰了一鼻子灰。

    回去的路上碰上了夏侯携,喜滋滋的样子看得严御青一阵窝火,“碰上什么好事了?”

    夏侯携极有眼色,见严御青不开心,就正色道:“来的家书罢了,说是贱内终于生下男孩了。”

    “是了,你娶她不就是为了孩子吗?现在家里有后,自然开心。”说话阴阳怪气,也不管夏侯携,自顾自走了,夏侯携却对严御青最近在追求一位女医有所耳闻,看来是这事上不顺,赶紧追上去安慰道:“女人嘛,不就是生孩子用的,要是不顺心,换一个就是了。”

    严御青回头看了他一眼,“她不一样。”她是他第一个女人,也是他第一个用了心思的女人。没想到卿心似铁,他还不信拿不下她了。

    见严御青目光渐渐变得凶狠,夏侯携赶紧溜了。

    次日,程老头儿带着君怡和月月进城,采买药品,此次行程三天,程老头儿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一天就办完了事,给君怡和月月放了半天假,约定第三天在客栈见面。

    月月和君怡走到大门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君怡先开口,“月娘,你去哪?”

    “我去朋友家,你呢?”

    “你猜。”君怡笑。

    “不会是去会情人吧。”

    “猜对了。”二人分手。

    月月按照林良女教的路程找去,只见一个很阔气的大宅子,月月有些不敢上前,林良女却好似不经意地推门出来,正碰上月月,开心道:“月娘!快进来。”将月娘迎进了院子,只见庭院深深,翠林茂盛,杂草丛生……一点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见月月疑惑的模样,林良女主动解释道:“家里本来有些仆人,后来主……我家那口子嫌人多口杂的,就遣散了,现在就剩我和我丈夫住这里了。荒于收拾,让你见笑了。”

    “没事,很有野趣嘛。”月娘送上那把并蒂莲的油纸伞,林良女讶异道:“竟然是……这么好看的礼物。”她觉得十分喜欢,道谢收下后,对月月说,“你还没逛过寻芳城吧,今日咱们去逛逛。”

    月月是个喜欢逛街的女人,林良女口才很好,八卦能力极强,不仅能说出哪家的东西最好,还知道谁家媳妇和谁家汉子偷情,谁家寡妇要找第二春……一个上午,二人玩得十分尽兴,中午用了午餐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回去的路上正巧碰上了君怡,君怡一瘸一拐的好似受了伤,月月赶紧上去搀扶,君怡目光幽深地看了她一眼,推开了,冷冷道:“别碰我。”

    月月一愣,想着君怡是否受了情伤,怎么突然变了,刚要开口询问,就听君怡道:“别和我说话。”君怡在前面一瘸一拐地走,月月怕他摔倒一直在后面照看他,就这么别扭地回了客栈。

    君怡给程老头儿请了安就离开了,程老头摇了摇头,道:“这孩子怎么就不放过自己呢。”

    月月心想这话很有深意啊,难道程老头儿也知道点什么,就把目光放到老头儿身上。

    程老头儿接收到月月的目光,故作镇定地咳嗽了两声,坐到椅子上,开口道:“你觉得当医生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医德了。”月月张口就来。

    老头赞许地看了月月一眼,嘴上还是说:“医德和医术同样重要。”月月想了想同意了这个说法。

    “孺子可教。”程若棠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道:“这是我用尽毕生所写的医书,你可愿学习?”

    月月目光一亮,点头如捣蒜,“当然了。”

    “不过你得拜我为师。”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起……咳咳,想当我徒弟可没这么简单。我要你去后山,亲自采一株碧珠草来。”描述了一下碧珠草的长相。

    “后山有狼吗?”

    “当然,还不少呢!”

    “那我不去了。”

    “咳咳……其实呢,后山是没有狼,我记错了。”

    “那碧珠草难找吗?”

    看了看神色,“其实也没那么难,在清风崖那多找找就好了。”

    “很危险吗?”

    “其实……也没那么……危险。”

    “那我现在就去了……”

    艳阳高照,月月看着悬崖边上长着的碧珠草,觉得脑袋疼,又找了找周围,发现只有悬崖边上有一株,难道这就是加入师门必须完成的任务,是在考验自己的勇气吗?

    她趴在悬崖边,向下够,还差一点……“啊!”她终于够到了碧珠草,却整个身体都向下滑去,就在她以为吾命休矣的危急关头,被一双有力的双手狠狠拽住大腿,拖了上去,她趴在地上,看着手心的碧珠草,差点吓哭,正要起身道谢,就看见严御青的脸。

    那个谢字实在说不出口。

    “林月月,麻烦你爱惜生命,不是每次都有人救你。”说完,拍了拍自己袍上尘土,转身就走。

    月月惊魂未定地回了客栈,程若棠和君怡正在房间吃晚饭,看着她手中的碧珠草,都是难以置信。程若棠直接道:“不可能啊!”

    月月大叫:“有什么不可能,我差点死了好不好,你们还在这吃饭!我死了都没人给我收尸!”

    程若棠还待说话,君怡指着月月的衣裙道:“看她的裙子。”已经脏得全是土了。

    程若棠目瞪口呆:“你真的去采了!”

    月月无语:“不是你让我去的吗?”

    君怡无语地看着二人,解释道:“碧珠草满大街的药店都有,他只是考验你是否会说实话,即使无法完成任务,宁愿不学艺也不会买一株碧珠草回来骗他。”

    “神经病啊!”月月生气了,把碧珠草扔到地上,跑回了房间。

    次日回去的路上,程若棠拉下老脸哄了许久,答应倾囊相授绝不留私,才哄好月月。

    只听君怡凉凉道:“当年他跟我也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