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温扬：人间是不是没有光
温扬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出生从来就是个错误。 他是个孽种，是个赔钱货，是个贱骨头，就该去死。 这是那个女人对温扬说的。 都说童年是美好的，让人流连忘返的，大概温扬这辈子是永远都体会不了。 所以，为什么自己的人生这么糟践，这么轻薄？ 那个女人是妓女，是个常年混迹在不同男人床上的女人，是别人口中那个人人唾弃的婊子。 小小的温扬，经常能看见那个女人拉着形形色色，高矮胖瘦的男人到卧室里，紧接着就是各种污秽淫乱的声音。那时候，稚嫩的温扬已经对此麻木了。 那个女人厌恶自己，简直厌恶到咬牙切齿。因为自己是她的累赘，是她找个好人家的绊脚石，是她脏乱人生的证据。母亲说，温扬就是个狗屎，是到哪都能时时刻刻恶心自己的东西，一见到温扬，有的只有愤怒和打骂的冲动还有恶心。 都说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孩子的人，是最慈祥的存在。可温扬从小就知道，他没有。 温扬觉得自己从小就是个没家的孩子，他经常饿的食不果腹，跑去垃圾堆里和流浪猫流浪狗抢食物；他经常被那个女人关在屋外，无论刮风下雨或者是寒冷的冬天，温扬从小就知道哭是没用的，那只会给自己招来更多的伤痕和谩骂，小小的他那时候就懂得一声不吭地靠在破旧的出租房门口，哪怕是最害怕的打雷天气，他也只能蜷缩在那个小角落里，等着那个女人“大发慈悲”地将他放进去；他还必须小心翼翼地在家里做好每一件事情，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因为任何一个不起眼的动作都有可能给自己带来无尽责骂和殴打，甚至很多时候都是由那个女人的心情决定的。 温扬从小就在问自己：活着，到底为个啥？ 你要是问，为什么温扬还坚持活到了现在？ 温扬以前也有个放不下的人，那个人大概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真心爱温扬的人。温扬很爱她，他是那个女人的母亲，和女人虽是母女，但温扬觉得她们两个简直就是天使和恶魔的区别。虽说按血缘关系来说，她是温扬的外婆，但温扬更习惯喊她胖奶奶。 胖奶奶很疼爱温扬，温扬的印象里，胖奶奶是个憨态可掬，体型胖但人很和蔼可亲的慈祥老人。她会在温扬被打骂了以后会偷偷地给温扬抹药，也会在温扬被关在屋外害怕的时候，在无力暗暗地心疼地独自抹眼泪，会哀求自己的女儿放过温扬；会在温扬饿肚子时，悄悄地将自己的饭藏起来给温扬拿去。 总之，在胖奶奶的照料下，温扬还是保住了小命在这个家里活到了15岁。 —————————————————————————— 突然有一天，那个女人冲进了温扬的房间，按着温扬的脑袋不顾温扬痛不痛，直接拔掉了温扬的一撮头发。 温扬早已习惯，只是眼神淡漠地看着这个疯狂的女人，此刻眼神狂热地看着手里的头发，然后破天荒没有挖苦谩骂自己，直接冲了出去。 再后来，温扬就被一个男人接走了，改名叫温扬。 对了，他原来不叫温扬来着，他随那个女人的姓氏，叫高扬。是了，反正生下来到现在一直都是一个毫无人权任人宰割的羔羊罢了。就像现在，高扬，哦不，现在叫温扬，面无表情地跟着这个男人走了。 他没有选择，没有抵抗，更没有留恋，温扬的眼里是从来都没有光的，因为这个世界不给他。 要说温扬真的毫无波澜也不是的，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求着男人将他的胖奶奶也带着，但男人对温扬也同样的冷漠，温扬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提任何要求。 后来，温扬大概知道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生物学上的父亲，不爱妈妈，不爱自己，是个有钱人。 而他，温扬，就是个私生子。 哦，私生子。无所谓啊，温扬根本对这个名讳毫无波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应该感谢这个男人，他叫温瀚清，虽然一切的源头都是来自他，但至少现在他带着自己脱离了那个女人。听说，还因为自己被那个女人勒索了一百万呢。 呵，一百万，真好。原来，自己这个贱骨头，还能值一百万， 温扬是这个家里最后一个进来的人，自己刚到温家的时候，已经有两个哥哥，还有两个在摇篮里的弟弟。温扬不关注这些，他只是在做自己的事情。 温扬开始写作，那是他从小就想做的事情，他恨透了这个世界，所以他真的很想用笔写下自己心中的那个世界；他想种一大片的向日葵，因为他很喜欢向日葵，长得不华丽，朴素，但颜色鲜亮，就好像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点光；如果可以，他还想要拥有一个人……无论是爱人，还是朋友或者家人，什么都行，只要是能真正关心温扬这个人的就行，就像是哪一天自己死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至少还有个人可以发现，记得自己，甚至掉几滴眼泪。 温扬最害怕的，也是最讨厌的三件事：看着向日葵枯萎，打雷天气孤独一人，还有……接电话。 可是，他永远都在不停地经历这三件事。 —————————————————————————— 向日葵每年都会有枯萎的时候，温扬不是神，甚至是个无能的可悲人，他根本无能为力；打雷天气又怎么可能永远没有，而温扬这些年也同样在孤独中熬过无数个伴着雷声的夜晚；而接电话…… 温扬觉得人生太可悲了，这么多年来，就算是温瀚清把自己带到家里又怎么样，他同样逃脱不了那个女人。温扬的手机号码从来都不会有人打起，只有那个女人……而每一次，都是和以前一样趾高气昂地理直气壮地谩骂着自己，找自己要钱。 温扬有的时候真的很恨他们，不，是一直都恨。 温瀚清对自己好吗？好啊，对比那个女人，温瀚清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他从不缺自己的吃穿，也从不打骂自己，更不会动不动就将自己赶到门外，这样的生活简直是温扬以前做梦都想要去的伊甸园。但温扬就是恨啊，如果不是他管不住自己，和那个女人上床，那自己就永远也不用来到这个世上受这么多的苦。 是，温瀚清是说过，他当初也是被人算计的，可那又怎么样呢？是要比谁更无辜，比谁更可怜吗？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的过错，要他温扬用一辈子去赎罪？ 多少个午夜梦回，温扬都是整夜辗转反侧地失眠，然后起来拿起电脑开始写作；又有多少个没有星星的晚上，温扬从梦中惊醒，摸着浑身是伤的皮肤，跑到自己的小花园里哭泣。 那个女人曾经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咆哮道：“高扬，你这个贱货为什么不现在就去死？你死了我这里还能腾个地！” 温瀚清曾经满脸冷漠地和自己说：“温扬你就是养不熟，算了，我也懒得管你。” 温扬笑了，所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那个女人骂自己多余无用是个废物，温瀚清说自己冷心冷情不识好歹捂不热，可是谁又真正懂他的苦？ 既然大家都是罪人，那就这样吧。 胖奶奶也走了呢…… 温扬突然对这个人间一点期待都没有了。 温家很好，但是多冷啊，明明是姓温的啊……怎么，就是暖不到自己呢？ 生活还得继续啊，就像是那个女人还是不依不饶地喝着自己的血。 可那又怎么样呢？温扬再也不想要去喜欢这个世界了，他根本不爱它。 人间是不是没有光啊…… 还是，只有他温扬的天空里没有星星。 如果有，你又在哪呢？ 真的……只是迷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