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脏东西

    楚长离这几个月以来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他新办的产业发展得相当顺利，平日里又有方大少作陪，在床上玩过不少花样，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而另一头的裴家呢，却是惹上了麻烦。最近裴曦忙得焦头烂额，裴彦也受到影响，没好意思来烦楚长离，在裴家主宅里乖乖待着。楚长离在旁边围着看戏，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这件事说来跟他也有关系。他当初大喇喇地把长孙安带到楚家里，消息几乎是当晚就插着翅膀传了个遍。裴家的长辈虽没什么兴趣对长孙安做出什么特意刁难的事情，但耐不住有个厌恶长孙安的裴彦。裴曦面对兄长的哭诉也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下来，动用手头的力量去对付长孙安。

    这一对付就出了问题。

    对于最开始那些抢占资源、恶性竞争的行为，长孙安并不放在心上，依旧悠悠然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不时给他亲爱的楚先生发点消息，表示自己还活得好好的。但后来裴家找的人里面有一个临时动了歪心思，差点让长孙安拍戏的时候摔断了两条腿。

    这就出了岔子。

    长孙安看上去好似是位励志型的演员，但实际上并不是什么独自在娱乐圈奋斗的普通人。身为隔壁B城权贵名门的幺子，长孙安一直受着家族的庇护。虽说家里并不乐意他走这条路，也不会直接给他找合适的资源，但他们一向关注着长孙安的情况。

    长孙安受伤的事情被他们得知之后，查清事情始末的家族成员们怒火中烧，将矛头对准了裴家，一时之间把没有防备的裴家折腾得够呛。

    楚长离笑眯眯地看着长孙安给他每日准时发来的新的消息，想着手机屏幕另一头长孙安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一口一个“楚先生”地喊着，又想着这位在他面前看着乖巧的影帝是怎么让裴家不痛快的，心里头愉快得很。

    他并没有到仇恨裴家兄弟的地步——毕竟都是被他肏过的、身体也还算合拍的男人，但他也没有维护他们的想法。看他们烦恼，他只觉得有趣。

    毕竟是看个乐子。

    不过他很快就将注意力放在了正事上面。越和之给他寄过来了一份U盘，里面的内容全都是关于他上次说想要对方帮忙查探的东西。

    这里面的东西非常详实。

    楚长离看着手里的U盘，又在电脑里点开另一个文件夹——那是他另外调查的一些资料。

    他漫不经心地想，这些东西要是全部放出去，这A城的上层圈子怕是要热闹起来了。

    楚长离将这些资料重新归类放好，转头去处理生意上的事情了。

    楚父其实并不太支持他去掺合娱乐产业。他心爱的妻子是娱乐圈里最璀璨的明珠之一，他曾幸运地将明珠捧在手心，然而明珠在多年以前就因病而逝。这也是楚父一直以来刻意排斥娱乐新闻的原因。

    对他而言，他只希望自己的儿子平安顺遂地度过富贵荣华的一生，不必要再去折腾什么新的东西。

    但楚长离并不乐意按着规定好的路线行进，他心里头对自己的未来有着独特的认知和想法。楚父拿他也没办法，最终只是叹息一声，也就放任自己儿子折腾去了。

    有点令楚长离意外的是，还不等他做什么，倒是裴家的人先来找他，邀请他去裴家参加聚会。

    楚长离挑挑眉头，轻轻转了一下手上的笔，应了下来。

    当晚来接他的是裴曦。没有别的司机，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楚长离坐在副驾驶座，能明显感觉得到裴曦心情并不是很好。

    裴曦的眉宇里带着淡淡的郁色，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也捏得用力，骨节泛白。楚长离给方澜回了消息之后，就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漫不经心地开口：“做出这么一副表情干什么？”

    裴曦飞快地向他那瞥去一眼，又盯着前方，抿了抿嘴唇，口不对心地说：“……没什么。”

    “行吧。”

    丢下这句之后，楚长离懒得再接话。

    这裴家两兄弟都是这样，遇到事情就总爱搞这套，话藏着掖着不说清楚，看向他的眼睛却又流出委屈的意思来，好像他应该默契地读懂他们的内心一样。

    事实上，楚长离并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在楚长离说完之后，裴曦的表情果然更不好看，明显还带了点伤心。但他忍住了自己的情绪，只踩下油门加快了速度，载着楚长离往裴家去。

    楚长离猜测到裴曦的异常大概率与裴家突然的邀请有关，却没想到这一去，裴家倒真是给了他一份让他相当惊讶的“大礼”。

    “……长离啊，这事你好好考虑。”

    虽然没有明说，但裴家家主话语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他希望楚长离和裴彦能定下具体的婚期，尽早扯证完婚。

    如果楚长离同意，那么裴楚两家就可以约个时间见一次面，共同商讨具体的情况。

    楚长离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唇边带着笑，眼神轻轻掠过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眼含期待的裴彦和面色复杂的裴曦。

    “这件事……”楚长离故意拖着调子，作出一副深思状，“我知道了，裴叔叔。不过，这件事也不是我能直接决定的……我下周会给您答复。”

    裴家家主扯出一个有点僵硬的笑：“好。”而后就与楚长离谈起些别的事情来。

    另一边的裴彦难掩失望，但又觉得楚长离没有直接拒绝，遂又充满希冀。

    唯独裴曦转身离去，脸上神情难辨。

    这天晚上楚长离在裴家主宅借宿了一晚。裴彦本想让未婚夫跟自己睡一间房的，但被他父亲制止了。他只好眼巴巴地目送楚长离离开三楼朝收拾好的客房走去。

    而当天半夜，裴曦敲开了楚长离的门。

    楚长离还没睡。他好像早就猜到了会有人来找他似的，正倚靠在床边看书，旁边是暖色的夜灯，给他俊美的脸镀上了一层柔软的光，看着比平日里更显柔和。

    裴曦进门之后也没说话，只沉默地盯了楚长离一阵。随后他大步来到楚长离的面前，慢腾腾地跪了下去，把脑袋靠在楚长离伸着的大腿上。

    楚长离把书合上，放到一边。他伸手摸上裴曦的额头，淡淡地道：“怎么？”

    裴曦抬起手抓住楚长离的手腕，眼睛是湿的。他重重呼吸几下，终于出声：“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明明早就清楚裴彦和楚长离有婚约，明明早知道他们三个已经形成了这样的关系，明明……明明他曾那么嫉妒楚长离，恨他霸占了兄长身边的位置——

    可是现在，在得知裴家有意催他们成婚之后，他却无法掩饰自己痛苦煎熬的内心。

    他不想他们俩结婚。

    究竟是嫉妒楚长离能和裴彦正大光明在一起，还是嫉妒裴彦能作为楚长离的伴侣走进楚家，他已经有些模糊了。

    理智告诉他，他是爱兄长的，自然也该嫉妒楚长离。可他被感性裹挟的心脏却为着楚长离而激烈跳动。他的心底甚至生长出一个阴暗得令他自己都不敢多想的念头：反正都是裴楚两家联合，为什么和楚长离结婚的就不能是他？

    他不该这么去想的，明明他才是裴彦和楚长离之间插足的第三人，他本该守护兄长的愿望，识趣地避开有关婚姻的问题。可这一年把他改变得面目全非，他无法不去想、无法不去嫉妒。

    嫉妒他兄长拥有的身份。

    这些复杂的嫉妒混着巨大的愧疚涌来，让裴曦差点窒息。他很厌恶这样的自己，却又可耻地为着那一丝可悲的希望而感到欢欣鼓舞。

    他从喉咙里溢出细碎的、极低的话语：“不要……结……”

    楚长离听懂了他的话，微微笑了一下：“凭什么呢？”

    裴曦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楚长离这个时候却表现得非常耐心和温柔。他拿手指擦去裴曦眼角透明的泪水，用半是温和半是蛊惑的嗓音说：“靠别人的施舍是没用的，裴曦。你想要什么，就得靠自己去抢。”

    明明是如此温柔的语气，说的却是十足残酷的话语。

    裴曦微微地颤抖起来，痛苦地闭了闭眼。他向前一点，用微凉的嘴唇触碰到楚长离的手心，像是要逃避一样地道：“别说了……我们来做吧。”

    楚长离一下子冷着脸，挣开裴曦：“不。”

    他说：“我今天晚上没有这个兴致，裴曦。更何况，现在可是在你裴家，你是想要让你哥和他们都发现吗？”

    他的眼睛里浮上恶劣的笑意：“别忘了，裴彦才是我名正言顺的对象。”

    裴曦记不得自己是如何浑浑噩噩地离开楚长离的房间，回到自己空旷冰冷的屋里的。

    他睁着眼睛，从午夜坐到清晨，才终于找回自己的理智。他颓废地弯下腰，捂住自己的脸，耳边回响着的是楚长离的话语。

    裴曦暗暗捏紧了拳头。

    楚长离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第二天精神饱满地起床，离开裴家。裴彦依依不舍地送他出门，楚长离安抚几句，目光却在不远处的裴曦身上停留了一阵。

    他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转身进入车中。

    楚长离办完几个项目，刚准备提早回趟楚家，就听见秘书说长孙安想见他。楚长离让秘书把人放进顶层的办公室，看见长孙安手里还提了个公文包，不由得挑挑眉头：“这是做什么？”

    长孙安笑眯眯地靠近楚长离，把公文包打开，取出里面厚厚一沓文件，说：“楚先生，我也想证明一下我的价值呀。”

    楚长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翻了几页，突然笑了：“想来我的公司？”

    “办公室恋情也很刺激，您觉得呢？”长孙安笑容不变。

    楚长离知道长孙安先前是打算筹备个人工作室的。虽说星喻公司也压根管不了长孙安，但毕竟是名义上的老板，对外时显得长孙安并没有那么多主动权。

    可是现在，这位大名鼎鼎的影帝却放弃了组建自己工作室的想法，跑到他的新公司，打算给他打工？

    甚至这份协议里的条件都开得实在是优渥，简直是在对楚长离大喊“快来压榨我”。

    或许是看出了楚长离的意思，长孙安眨眨眼，又说：“只要能和楚先生离得近一点，我什么都可以做。”

    楚长离放下手里的协议，淡淡开口：“用不着。”

    长孙安是很好，但他的事业已经趋于稳定，自己的公司并不适合他。楚长离对公司里的新人也已经大致有了规划，如果要收长孙安进来，势必要被打乱节奏。

    长孙安明显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脸上的笑容差点维系不了。他这下也顾不得别的，直接绕过办公桌来到楚长离身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楚先生……”

    楚长离打量了长孙安好一会儿，这才说：“你办个人工作室更合适，同样也能跟我合作。”

    “可是……”

    “与其在这闹，不如早点回去改了协议再拿过来签。”楚长离看了看时间，又瞥了一眼长孙安，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跟星喻解约了？”

    长孙安闷闷不乐地点了下头，小心翼翼地抱上楚长离的胳膊。

    楚长离懒得管他的小动作，拿了手机给下面的人吩咐一些事，而后才说：“协议的事情改天再说。你最近得空吗？”

    长孙安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当然了！”

    就是没空也得整成有空。

    “嗯。”楚长离把自己的胳膊从长孙安手里抽出来，站起身理了理衣服，“那你这段时间跟我去些地方。”

    对这般毫不客气的话，长孙安没有半点异议。

    接下来几天，楚长离确实是一直把长孙安带在身边。长孙安整个人幸福得都快冒泡了，不时发消息给他还是单身的哥哥炫耀一番。

    长孙安他哥气得不行，打一通电话想来骂醒他：“楚长离都有未婚夫了你还贴上去，你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吗？！”

    长孙安的脸色阴沉了一瞬，又很快扬起让楚长离满意的笑容：“那又怎么样？这不还没结婚吗？”

    ……就算真结婚了，也影响不了他。

    他哥直接挂断了电话。

    长孙安面无表情地摸着发烫的手机，漫不经心地想，他自己确实是有问题的，但那又如何呢？他在乎的只有楚长离一个，其他的人他一向无所谓。

    就算楚长离是在利用他，他也不介意。只要能触碰到楚长离，他就是快乐的。

    毕竟……如果不是楚长离，他早就死掉了啊。

    “长孙安？”

    楚长离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长孙安立刻换了笑脸，转身过去：“楚先生！”

    楚长离捏着手里的车钥匙，朝他抬抬下巴：“还在那磨蹭什么，走了。”

    “好！”

    楚长离今天驱车，带长孙安去了明海湾的那套别墅。

    长孙安没有来过这里，但他对楚长离的事很上心，调查过不少事情，因此很清楚这里是楚长离和裴家兄弟经常来的。他既嫉妒又快活地跟着楚长离进门，摸过楚长离留下生活痕迹的地方，心想，裴彦也不过如此。

    长孙安见楚长离去书房那边不知做什么去了，便自作主张跑去厨房泡了茶，端来给楚长离，而后便乖顺地在一旁坐好，等着楚长离。

    接近傍晚的时候，楚长离将笔盖合上，对长孙安轻声说出几个字：“去隔壁洗干净。”

    长孙安张大了眼，随后兴奋又震惊地发起抖来，他遏制住即将冲出嘴边的尖叫，急急地跑出了门，冲进隔壁不远处主卧的浴室，拿过上面还没开封的润滑液，漂亮的脸都红透了。

    而楚长离慢悠悠地转过身，望着落地窗外燃烧的云彩，默然不语。

    等时候差不多了，他才离开书房，来到卧室。

    已经清洗完毕的长孙安正从浴室里走出来，浑身带着水汽，身上丝缕不挂。

    楚长离摸了摸他的脸，目光里渐渐掺上了欲望。

    “楚先生，”长孙安根本经不起他的撩拨，“求您了，给我吧……”

    裴彦在看见门口摆放着的一双陌生男鞋的时候，脸上的微笑就消失了。

    快逃走，不要看。

    理智是这么告诉他的，可他的脚步不听大脑的规劝，僵硬着一步一步地向楼上挪去。

    厚实的门板也挡不住里面那个男人肆意的叫喊与喘息。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了，当他躺在楚长离的身下，当楚长离在他身上驰骋，他也会情不自禁地被带动进那汹涌的情欲漩涡里面，发出似愉悦似痛苦的哭喊。

    ……是谁？

    是谁，在这个他和楚长离所拥有的卧室里，享受着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裴彦的理智终于被那愤怒的火烧得一干二净。他咬紧牙关，“砰”地一声撞开门，而房里充满情欲的气息和大床上仍然未停的两个人更是让他目眦欲裂。

    楚长离瞥他一眼，不慌不忙地将自己的性器从长孙安的身体里抽出来，从一旁拿了长浴巾，随性地在腰腹围上了一圈。长孙安仍然有些失神地喘着气，在察觉到楚长离离开的动作时，下意识地抬起纤长的腿想要挽留他，声音沙沙的：“楚先生……”

    “滚出去！”裴彦一下子冲到床边，像看仇人一样看长孙安，尖叫着伸手想要抓住他，“长孙安，滚出去！这是我和阿离的家！”

    长孙安很快清醒过来，翻过身避开裴彦的手，在大床另一边坐起身来，故意往楚长离那儿贴近：“原来是裴少爷，这么大火气干嘛，楚先生都还没说什么呀。”

    裴彦黑亮的眼睛里凝起水雾来。他颤抖着手，哑着声音：“阿离，把他扔出去好不好……我可以不追究这些，毕竟我们都快结婚了，但是他……”

    对上楚长离冷淡的眼神，他剩下的话全堵在了嗓子眼。

    “结婚？”楚长离把长孙安不老实的手摁下，“裴彦，你觉得都这样了，我们还能结婚？”

    裴彦急得眼泪直流：“阿离！”

    他想解释，“我没有气你！阿离，我可以……我可以理解，你是想换换口味。如果你是想要报复我当年和……的事情，”他的眼睛里满是哀求，“我也接受，阿离。求你……今天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好吗？你别和他再联系……我们以后……”

    楚长离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你以为我只是拿他在你眼前作秀？清醒点吧，裴彦，我们该结束了。”

    裴彦仿佛被雷击中，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很茫然，随后渐渐扭曲：“你不要故意吓我了，阿离，我们明明好好的……是他，是他在诱骗你对不对？”

    他把矛头指向长孙安。

    而长孙安毫不畏惧，笑嘻嘻地说：“楚先生当然更喜欢我了，和你分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长孙安！”

    “够了。”楚长离打断他们俩，站起身，盯着裴彦，“你还不明白？从你跟裴曦做爱被我发现的那一天，我们就不可能有结果。”

    裴彦尖叫着扑过来想抱住他，满脸惶惶：“阿离——”

    “我不会接受让一个不忠诚的人做我的伴侣。”

    楚长离冷漠地将裴彦的手推开，“听清楚了吗？”

    “不要、不要，阿离……”裴彦拼命摇头，哭着喊他，“你如果不喜欢小曦，我以后就不跟他联系了，可是你不要抛下我！我们已经订婚了呀！”

    楚长离从一旁的桌上取出湿巾，在裴彦面前慢慢地擦拭干净自己的手。

    他对自己前男友的哭求充耳不闻，只淡淡地说：“这话我曾问过裴曦，现在也要问你。裴彦，凭什么呢？”

    他抬起眼睛，将擦过的湿巾扔到裴彦脚前的地板上。

    “你有什么资格来要求我？就凭你这样一个——”

    “背叛过我的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