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辨

    “因为巷窄天黑，受害人没有看清凶手的外貌，只知道是位苗条的长发女子，被打中时用外地口音说着听不懂的话。”女警官厉声问启辰亭道，“而小姐您刚好符合条件，并且还瞒报自己的真实身份，您为什么这么做？”

    “喂，赵明职，”前面副驾驶上的领队男警官回头劝道，“别对小孩子这么凶。”

    启辰亭低头垂眼，一手抓紧书包背带，一手揉搓着自己的裙子。她从没想到自己来市城一趟还能有了全新体验上了警车，还是坐在后座这个似乎只有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地方，旁边还有个握着手枪的警察在严加看守。于是她叹了口气——天地良心，我真的只是来约个炮而已。

    被唤作赵明职的警察告诉启辰亭，所谓的砍伤只是为了避免引起民众恐慌，实际上受害者是因为反抗凶手的袭击而遭到了枪击，所以分局才如此重视这次事件。因此几位警察都知道怂成这样的启辰亭一定不是凶手，只是把她带到了车上停在了酒店附近，等着搜寻真正的持抢者。

    然而赵明职却相当认真。搜遍306房后没有发现任何有关物品，启辰亭的随身物品也只是翻出了一堆情趣用品，更没什么值得怀疑的，诸如指套跳蛋都还给了她，手铐和绳索则被没收了。启辰亭撇了下嘴，也没能说些什么。

    “难道整个酒店就我一个外地女人？”启辰亭反问，“为什么偏偏只查我？”

    “很不巧，”赵明职答道，“只有启小姐您一个人在八月天正热的时候自驾来w市这个着名的火炉城市游玩。”

    启辰亭想了一会儿，好像确实是这样。

    “可是你耽误了我的计划，”她扭头只对着赵明职说，“而我只是一个无辜的合法公民。”

    “对不起，职责所在。”赵明职说得毫无歉意。

    启辰亭辩不过她，看向窗外。

    半晌，前座男人的对讲机响了起来，赵明职也坐直了身子。男人打了个手势推门出去了，赵明职则边开门边嘱咐启辰亭：

    “你的嫌疑还没洗清，不要下车。”

    言毕她便也下了警车。启辰亭没办法，只好解锁手机向阿稷道歉，并约好了下一次行事的定期。说完她又向阿稷哭诉自己的工具被没收了，只怕是一时半会集不齐，希望阿稷下次能带过来。阿稷连说好，并安慰她不用抱歉，只是下次要好好配合警方调查。

    转眼二十多分钟过去了，也不见赵明职他们回来，启辰亭很是无聊，甚至打算点根烟时，忽然听见酒店中层楼传来几声枪响。她隔着窗玻璃却又什么都看不见，焦躁地坐了半会儿，才等到领队慌慌张张地把左后门打开，把扛着的赵明职一股脑塞进后座，接着哐一声摔上车门，拉开前门冲上副驾驶对着另一位警察喊：

    “走西道！”

    被挤到角落的启辰亭本来想趁机下车，然而右后门是一直锁着的拉不开，只好去看整个人明显不对劲的赵明职。赵明职本就勤于锻炼躯干不瘦，一瘫下来就占了后座大面积的位置。前面的领队还在打电话通知分局再派一些人来，启辰亭却只能听见耳边这位警官压抑的喘息声，看见她捂着的右腹已经浸红了一大片，额上也全是豆大的汗珠。

    “……赵警官，您还好吗？”启辰亭刚脱口而出就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

    出乎意料的是，赵明职竟然偏头看向了她，露出了一丝餍足的微笑。

    “理应如此……”她的声音细若游丝，“理应如此……”

    启辰亭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没再订个酒店，而是选择了和领队他们一起站在手术室外等待。所幸并无大碍，只是虚惊一场，等天蒙蒙凉的时候，赵明职已经在病房里挂水了。分局给她开了足够长的假，让她好好恢复，而启辰亭也莫名其妙作为临时的女性陪护，能有理由在病床前陪着赵明职。

    大抵是因为启辰亭实在弄不明白，那句“理应如此”究竟是什么意思。她觉得整个市城应该也没有人会比自己的求知欲更强了。

    “赵警官。”启辰亭叫了她一声，示意她早饭已经买过来了。

    “谢谢你，”赵明职接过饭道，“我家人还有一天才能来，今天真是要麻烦您了，真不好意思。”

    启辰亭发现工作之外的赵明职说话其实软声软气的，没有那么咄咄逼人。而且她似乎从赵警官微蹙的眉中看到了一丝，是……失望？

    “不用客气，我昨天态度不好，权当道歉了。”启辰亭说，“吕警官说您敢于以身体挡枪，是英雄气概，我误会您了。”

    赵明职吃了一口，叹了口气，苦笑道：

    “还没死呢，叫什么英雄。”

    启辰亭的右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惊得差点咬到舌头。

    还没死……赵明职这家伙，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