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早逝的主人

    黑黢黢的房间里没开灯，只从门边透着走廊里隐约的光线。

    黑暗中时不时响起压抑的啜泣声，是新调来的女奴，上赶着遇到了这样的倒霉事，按压不住心里的畏惧。崔聿跪得最久，膝盖处仿佛虫咬针扎。死到临头，他倒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无声叹了口气，周承宇是个作恶多端的小纨绔，他是死有余辜，可苦了他们这些人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房间的灯亮了。

    乍然见了灯光，眼睛被刺得生痛，崔聿没敢遮盖光线，俯下身，将额头贴在了卵石地面上。

    “这是服侍承宇少爷的家奴们。”

    崔聿认得这个声音，是负责人事调配的一名主管。

    “随身的是谁？”另一人发问。

    崔聿向前膝行一步，“是下奴崔聿。”

    “当天你在哪？”

    崔聿：“主人赐罚下奴跪省，下奴不敢违背，所以出门时没有……”

    主管打断他的话：“狡辩，掌嘴二十。”

    崔聿心中苦笑，解释了要挨罚，不解释他也实在是冤。压下心底苦涩，他道：“是。”随即直起身扇起了自己耳光，他不敢留力，几下便打得口中腥涩，来人也没有说话，满屋子只剩下响亮的耳光声。二十下过后，崔聿两颊肿起，嘴角流下的血溅到了衣服上。

    “承宇少爷过身，你们脱不了干系，”主管冷冰冰道，“敏夫人心慈，你们自尽了吧，省得连累家里人。”

    哀恸哭声顿起。

    周承宇自己非要单独出门，出门以后去欺辱一女孩，结果被女孩奋起杀了，到头来却要他们陪葬，纵然没有道理，但周家什么时候是个讲道理的地方了？

    崔聿早有了心理准备，倒也没有失态，只是想起自家妹妹，幸好，崔秋不必再忍受这样的生活。他正要起身去拿主管带来的毒药，却又被点了名字：“崔聿留下，敏夫人要见你。”

    崔聿身体一僵。他明白得很，敏夫人这不是心善要对他网开一面，是死了儿子，要找人撒气啊……闭上眼，崔聿低声道：“是。”

    雷霆雨露，都是主人们赐下来的赏，他们有什么资格敢反对？

    周家不显山不露水，从古代安稳发展到今天，已有上百年的历史。不论时代如何变迁，家里制度却一直没改变过。周家仍然保留着蓄养家奴的规矩，崔聿便是其中一员。

    五个月前。

    周承宇的近侍又被他玩死一个，他的母亲陈敏知会了主管，不许再给他配女近侍随身，主管便调了崔聿过去。周承宇是周家旁支的一个少爷，地位不算高但也不低，刚过16岁生日，在一家私立高中念高一。

    崔聿跪下行了叩头礼，坐在沙发上的周承宇是一脸的不耐烦：“怎么是个男人？”

    旁边坐着衣着华贵的美妇人，她嗔怒的朝儿子瞪眼：“上回派来的小念，才过几个月就被抬出来？虽说是族里养的人，没了就没了，但你名声传出去，咱家面子不好看。”

    周承宇满不在乎：“家奴又不算人，他们玩死的还不知道多少呢。”

    陈敏：“好了，以后收敛点，你现在还小，族里产业没分到以前，别老搞出来大动静。”

    崔聿面无表情跪在地上，听着他们对话。敏夫人很快就拎着手包走了，周承宇待得母亲离开，很是撒了一波气，摔了不少东西。崔聿脸颊被瓷片划开了口子，伤口不深却长，血流了半个脸颊。

    终止了周承宇撒泼行为的是一通电话，狐朋狗友唤他出来消遣。他接了电话转身就走，经过崔聿时踢了他一脚，“起来，去开车。”

    崔聿草草清理了脸上伤口，一掀衣服，被踢到的地方青紫一片。

    周承宇去的地方是一家私人会所，从不起眼的小门进，门卫见他忙点头哈腰的迎了过来。到了房间门口，崔聿为他开门，几个和周承宇年岁差不多的半大少年坐在沙发上玩乐，身边脚下围了几个容姿秀美的女人，见了周承宇嘻嘻哈哈的打招呼。

    有人瞧见了崔聿，暧昧的打趣：“周少，换口味了？”

    周承宇十分不耐：“我妈安排的，行了，你们说的乐子呢？”

    被称为“乐子”的是一个女孩，穿着侍应衣服被捆着手扔在角落。女孩面容清秀，眼神倔强，不住地在挣扎。周承宇端详片刻，“这脸长得有点像小念。”

    那人笑道：“小念呢？我特地找来玩双飞的。”

    周承宇可惜的“啧”了一声，“没留神手重，没了。”

    那人便也道可惜，兴味去了几分。女孩这时挣开了塞口的布，大声呼救：“你们这群变态！救命啊！放开我！”

    没有人动，少年们笑嘻嘻的看着她，手放在衣着暴露的女孩身上，她们也带着笑，像在看一场好戏。周承宇抄起一杯红酒，懒洋洋的支使崔聿：“去堵上她的嘴。”

    崔聿一时没有动。

    周承宇嗤笑：“你也欠收拾？”

    崔聿走到女孩旁边，捡起来掉落在地毯上的布，不顾她的哀求，捏住她的下巴重新塞到口中。最先开口的那个少年饶有趣味的看着他：“哎，别是个处男吧。”

    崔聿没有回答，抬头看向周承宇，周承宇漫不经心道：“莫少问你话呢，哑巴了？”

    于是他垂下眼，回答，“是。”

    莫少笑起来，他手摸着的女人轻抽了一口冷气，雪白的胸口被抓出了痕迹。莫少盯着他：“那你有福了，去给她开个苞。”

    被捆着的女孩明白了什么，挣扎的力度更大，眼泪流了满脸。周承宇不开口，崔聿便不动。

    房间门被敲响，有人在门外谄媚道：“周少光临，会所送来一点心意。”

    周承宇点燃一根烟，扬了扬下巴。崔聿起身去开门，会所经理带了两个姑娘和一瓶酒进来，新来的姑娘心思活络嘴巴也甜，气氛很快炒热，这群少爷们玩的兴起，把为难崔聿的事忘在了脑后。

    崔聿站在角落里，目光停在那个女孩身上，他妹妹崔秋和这女孩年纪差不多大。主人们不把家奴当人看，他是习惯了的，生来低贱，他不得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