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疑是故人

    妙华殿门外，迦罗去找左护法当救兵了，妙华殿内，陆离却是被一股气劲卷入，身不由己地“飞”到了殿堂上所设的七宝座台之下，落地时站立不稳，整个人都扑到了地上。

    陆离正要以手撑地起身，却摸到了一双靴子。

    他慌忙缩手，却不妨，这靴子的主人用脚勾起了陆离的下巴，迫使他抬起脸，似是细细打量起来。

    不久，那人放开了他。

    陆离站起身，用袖子擦了擦脸上刚才被那靴子碰到的地方，拱手道：“檀教主。”

    半晌无人应声。若不是陆离确定方才确实有人拿脚碰自己的脸，他都要怀疑这里是不是根本没有第二个人了。

    就在他拱手拱得都累了的时候，终于有一把宛若流沙般质感的男声问道：“本座与你，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陆离一愣，随即淡笑道：“圣教徒遍布天下，檀教主见多识广，走南闯北萍水相逢也未必没有可能。”

    檀弥离不知可否，神色莫测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宽大的兜帽下斧凿刀刻般立体的脸上不显露分毫情绪，心中却是冷笑：萍水相逢之人，难道会在重逢之时平白生出失而复得之感吗？

    陆离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他回应，便明白他这是不相信自己的说辞，可是，自三界坍塌独留人界，神魔纷纷应劫绝迹，他虽然逃过一劫却难免受到波及，自此便双目失明了，现在的人界是纯粹的唯物世界，法力这种不遵循唯物法则的东西更是销声匿迹，他从此形同废人过得浑浑噩噩，便是真的与这人见过面，也不可能记得他。

    只是不知，他却为何如此在意？

    当下也只得按下疑惑不表，坦诚道：“檀教主不信我也无妨，只是陆某绝无道理故意装作不认识您啊。或许，是您的哪位故人与陆某面容相似，让您想起了些许浮光片影呢？”

    檀弥离听他反复强调不认识自己、甚至不惜找借口撇清瓜葛，心中莫名羞恼：羞的是他一看见这人就有种失而复得欣喜若狂的情绪不受控制地弥漫上他的心头，恨不得马上牵一牵他的手，然后可以抱一抱他，再然后就、就可以亲亲他了……恼的是居然只有自己一个人有这种感觉，对面的人居然还这么急于摆脱自己、撇清关系！看着他从容开合的那两瓣樱唇，吐露着自己不想听的话语，只想用什么堵住它！

    他这样想的，便也这样做了。

    陆离只觉得有什么柔软而濡湿的物什轻轻地触碰着贴上了自己的嘴唇。

    他们就在这空旷的大殿里高高的王座上接吻。

    大殿里本是宫门紧闭昏暗黯淡，只有一束日光从大殿穹顶上的一扇窄窄的琉璃天窗外照进来，将他二人笼罩其中，仿佛自成一方小小的天地。檀弥离的兜帽也无声地飘落而下，露出他高挺的鼻梁和立体的眉骨，轻闭的眼睫莫名显出几分温柔和虔诚。

    也许只有一瞬间，也许过了几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