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露 - 言情小说 - 权欲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圈儿才在书房的暖阁里找到了徐巍未眠的烛光。

    老侯爷正捧着本书,独自消磨难以入睡的艰难时光。他心里装着还未归家的嫡子,白日里面儿上虽然稳重自持,可一旦入了夜,周遭归于寂廖沉静,饶是久经沙场的将军,也无法抵消为人父满身七上八下的提心吊胆。

    方窗被悄悄掀开一个小缝儿,有风顺着溜了进来,吹的烛火左右摇摆,徐巍映在门上的影子也变得飘忽不定。

    侯爷眼皮轻轻一掀,不动声色的站了起来。长剑就在手边,来人夜闯侯府还没惊动任何守卫,显然不是个好相与的。

    他把书小心的往桌上一搁,眼神陡然凌厉了起来。

    徐晏青就是这个时候现了身。

    他深知自己的爹是个什么性格。若在此时这么个敏感的情况下跟他爹玩什么狗屁“捉迷藏”,很可能一不小心就得被一剑扎死。

    世子一路风尘仆仆,在徐巍满脸愕然下低低地唤了声,“爹,我回来了。”

    侯爷拿着的剑差点脱了手。

    只不过多年来徐巍统帅三军,最忌伤春悲秋,早已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纵然内心如浪涛汹涌,但面儿上仍是八风不动。

    他收了剑,上前看了看年纪轻轻的世子。

    徐晏青的脸依旧那样好看,只是连日来的折腾终是熬掉了一些肉,导致身形看起来有些消瘦,但眼里的光分毫未减。

    老侯爷这才放下心,将人带到桌旁坐好后问道,“怎么回事?一路上那周璁没有为难你么?”

    “爹,请看。”徐世子从怀中掏出一叠信纸递了过去——正是良齐分别时交予他的,吴平之与豫州来往的密信。

    微微烛火沉默地照着白纸黑字,徐巍越看越心惊,到最后连指尖也控制不住地颤了起来。

    太像了。

    老侯爷透过点点墨迹,思绪仿佛被拉回十三年前。

    假若周璁此次得手,那徐家未来的命运,跟十三年前那场惊天大案的结局将会不谋而合。侯府上下恐怕会被算计的尽数死绝,周首辅绝不会好心好意留他一丁点苟延残喘的香火。

    徐巍重重将信纸拍在桌上,眼底划过刀锋般的冷意。

    他遗世独立数十载,从不掺合朝政,也从不迈入哪方阵营。没想到,即便如此仍保不住乱世中的徐家一门。

    周璁现如今权倾朝野,一家独大,小皇帝刚刚即位资历浅薄,又心浮气躁只爱玩乐胡闹,几乎等于被内阁随意拿捏在手里。

    他若是想正面与周璁对抗,走“上禀”这条路肯定不行。现在的小皇帝顶多算是个撑龙袍的衣架子,而朝中六部九卿则几乎全与周首辅交往甚密。

    徐巍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头皮一下下炸着疼。

    难不成真要逼他领着亲兵暗杀当朝首辅?那跟起兵造反又有什么区别?

    “爹.....”徐晏青忽然站了起来,凑近了些,小声地将良齐与他缔结同盟的一干细节倒了出来。

    “你说什么?!”徐巍倒抽了一口凉气,他.....那个救了你姐姐的女人之夫?”

    徐晏青的眼神黯了黯,无比别扭的点点头。

    屋内光线昏暗,徐巍没注意到儿子不对劲的神色。他自顾自重新翻看起桌上的密信,喃喃自语道,“他与周璁有旧仇?周璁久居长安,他却是近年才入的朝。两人毫无相交,哪儿来的这等破釜沉舟之仇?他.....这个良齐.....到底是谁?”

    这一夜,天黑的有些可怕,沉满的阴云遮住了流星璀璨,清风明月幽幽逝去。

    一父一子点着微光,在书房中对坐了整整一宿。

    日子一天天过,朝中某些有心人敏锐地觉出些不对。许久不问朝政的徐侯爷最近不知抽了哪门子邪风,开始慢慢履行起社稷之役来。

    不仅不再避讳与大臣私下见面,甚至还曾借着正妻赵娘子生辰在府中设宴大请特请,这再之前简直闻所未闻。

    而且每每上朝时,总会在关键的地方提出自己的见解,哄的那小皇帝时常眉开眼笑,连连夸奖。就连下了朝,也常被召入宫去陪着小皇帝玩投壶、射箭等。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徐家一直都是深受皇恩的簪婴世家。前朝先皇年迈,太子久病不愈,徐侯爷抽身而出是不想给旁的人留下什么把柄说辞,这才在腥风血雨中保留下了徐家一门。而新皇即位,徐巍想重新入朝入世,也有理可循。

    但只要入朝,总会留下些许遗漏和把柄。

    一时间,弹劾徐巍的各种奏折从六科给事中疯了似的往小皇帝那儿堆。从他“朝服不净,有辱皇恩”到“染指朝政,其心昭昭”,无论大事小情,只要是能抓住的,能写出来的,一路全弹劾了个遍。

    言官们更是在都给事中(注)年述的默许下,在朝中处处与徐巍唱反调,公然反对一切徐侯的提议,搞得满朝上下混乱纷纷。

    这场闹剧一直到河道总督回京时方才唱罢。

    良齐走之前还只是个五品的小小侍郎,被鄂豪一句话强行推出接了这么个危机重重的活儿。

    无数人等着看他的笑话,谁承想却办成了百年来最漂亮的一场政绩。

    这日早朝,文武百官分列两排。嘉仁帝独坐高堂之上,很是开心,忙出言问道,“朕听闻良齐回来了,今日可曾在朝?”

    他话音刚落,从文官队伍最末尾缓缓走出一人跪拜于地,那人眉目俊朗,朝服广袖翩然,正是许久不见的良齐。

    “下官良齐,拜见陛下。”

    为首的周首辅闻言微微偏了偏头,脸色晦暗不明。

    吴平之与鄂豪看着,冷汗糊了一层又一层。

    “不用多礼,”小皇帝笑道,“真是没想到,我大庆居然还有你这样的治水良材。你差事办的不错,且抬起头来,跟朕说说想要何封赏?”

    良齐听话地抬头,目光远远落在高堂之上。小皇帝独坐龙椅,身边立着两位垂首的太监。一位是司礼监掌印,另一位则是皇帝玩儿心大起带来随身伺候的小人物。

    “陛下,”良齐朗声道,“臣身宠而载高位,家温而食厚禄,自当为民争利,为君解忧。此等份内之事,又因何故受封?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这句客套话说的龙心大悦,小皇帝屁股都快坐不住了,恨不得立刻给些封赏。可这事儿他向来做的少,一般都是内阁去办,不太懂个中路数,唯恐坏了规矩,造成僭越,急的忙招呼离他最近的那名小太监商量起来。

    一时间,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了那人身上。

    只见那是个生面孔,长得白白净净,不像其他太监一样时常缩着身,相反肩背挺的很直。

    他站在皇帝身边,微微抬了些头。

    吴平之咂咂嘴,只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良齐愣愣地跪在地上,隔着文武百官与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