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妈妈，不准再哭了

    有那么一刻何妍妍在想，就顺了林其的意吧……又能怎么样呢……

    但顺了林其的意，她的孩子这辈子就不会有自己的孩子；顺了林其的意，她二人也永远无法光明正大地走到世人面前…………

    “其其……”何妍妍压下所有爱与不忍，颤声道：“再过几天，就能出来了，妈妈来接你好不好？”

    然而，她在孩子的眼中看到的是害怕与逃避。

    孩子在怕什么？

    “其其——”她又柔声呼唤孩子，道：“妈妈会带你回家的。”

    林其低头沉默着，不知想到什么，泪水汹涌地溢出眼眶，“妈妈……一个人来吗？”

    “是！”何妍妍心中蓦地一痛，瞬间明白了孩子在怕什么，“妈妈会陪着你，妈妈不会离开你！”

    林其流着泪笑了一下，她要的不是这个，不仅仅是这个——但她已经不再奢望了。

    何妍妍去接林其那天下着雨，她看到孩子淋着雨走出来，顾不上泥水飞溅、单鞋透湿，她飞奔过去，为她的孩子撑上伞。

    林其即刻把伞接过去，紧紧地将她抱住。

    实实在在相拥的刹那，何妍妍明白了林其在她生命里的重量。

    这个人——是她的孩子，是她的骨肉，也是她的情不自禁，她的全心全意。

    她爱她是她的孩子，也爱她独一无二的灵魂。

    泪眼相望的时候，何妍妍环住林其的脖子，主动吻了上去。

    暴雨如倾，在水汽茫茫的天地间，她二人何其渺小。明日还能拥抱吗？明年还能亲吻吗？此刻，即使把她的所有一切都给孩子，她仍嫌不够。

    直至快要窒息，两人的唇瓣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何妍妍看着林其脸上的伤痕、敷料、纱布，在眼泪开闸之前开口说道：“其其，妈妈带你回家。”

    出租车上，林其的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裤子不断地抠着，整个人在微微颤抖。

    何妍妍心疼地伸手握住，把孩子的那只手拿起来，轻轻抚揉着，安慰道：“没事了，其其，已经没事了。”

    孩子躺下，靠在了她的腿上，抓着她的左手把脸埋在她的手心。

    像一只落难的小动物。

    心中酸涩难当，何妍妍转向窗外，微仰起头不愿让咸水淌下。

    “睡一会儿吧。”她强作镇定地说道，手上温柔地抚摸起孩子的头发。

    回到家，何妍妍去做饭，林其去洗澡。

    何妍妍呆滞地看着灶上的火苗，心里钝钝地发痛——如果那一切都没有发生就好了，如果今天只是普通的妈妈带孩子出去玩后回家就好了……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她的孩子现在该在学校里上课了。

    锅开了，水沸腾着把锅盖顶开，潽了一灶台。她手忙脚乱地去掀锅盖，手被滚热的水蒸气烫了一下。

    锅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的孩子冲进来打开水龙头，抓过她的手放在流水下。

    瞧吧，她是一个多么不称职的母亲……

    何妍妍盈泪凝噎，她的手没事，但心里像被烫了一个挑不破的水泡。

    孩子执意给她涂了烫伤膏，捧住她的脸，低声责怪：“妈妈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了，不准再哭了。”

    “嗯……”何妍妍扯过一张纸巾拭去眼角的泪花，强笑道：“面都被妈妈煮坨了，妈妈出去给你买饭。”

    “不用——”林其牵起何妍妍的手往厨房走去，“我喜欢吃妈妈做的。我给你盛，好不好？”

    “……好。”

    孩子用骨瘦如柴的手给她盛面，手腕处还有浅浅的疤。

    何妍妍鼻子一酸，险些又掉下泪来。是硬生生憋了回去，她可不能再叫孩子瞧见。她要笑，要带孩子走出阴霾，要让孩子忘记那暗无天日的一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