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杜淮雨一直不算是个身体素质很好的人，他这样家世好的人，差不多都这样子，倒不是体弱多病，就是有种带刺儿的娇气吧。 这种娇气会让人觉得，稍稍来点暴雨打湿你几瓣花叶，都是罪过。 所以那场意外，让他像受了极大摧残般怀孕时，他父母才那么愤怒。 他确实在怀孕的过程中痛苦万分，有一阵子他瘦了很多，每天吃不了多少东西，吃了也全吐干净。 江喻不怎么管他，他吐得昏天黑地，浑身冒汗，虚弱得脸色发白，可还是无所谓地跟父母通着电话，懒得提一样，从来不说他的难受。 不过是受几个月的罪罢了，熬着熬着就习惯了，他没去想以后的事，不害怕生孩子会不会疼，会不会有危险，也没思考过生产以后的事。 不过好像是想象过那样的画面吧，他吊儿郎当翘着二郎腿，生疏地抱着个哭闹的婴儿，蹩脚地逗弄安抚。 大概是因为预产期快到了，不由自主就瞎想起来了，倒觉得挺有意思。 也就是那一天，他难受得要死，是真的差点死在浴室。 也就是那一天，江喻带着清淡的酒气和强烈的荷尔蒙回来，从容冷淡地说自己出轨了。 一阵手机铃声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正被人抱在怀里，躺在客厅一角，正对着花园的长沙发上。 他侧了侧身，往后望去，他爸爸正从欧式的木质楼梯上下来，接通电话的时候，还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餐桌上的花瓶里，插着早晨新摘的花，露水还挂在花瓣上，除了花香，屋子里弥漫的还有红茶的味道。午后阳光正好，透过大片的落地窗漫进来，给色调素雅柔和的木制小别墅增添了抹暖亮的光。 这种闲暇和舒适，杜淮雨已经好久没体验过了，都快忘记了。 他爸爸打着电话，单手系着领带，眼睛不住往他们这边扫，还偏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拿着西装外套跟下来的杜妈妈也是，她一边帮他把外套穿上，一边还越过丈夫的肩膀，看着杜淮雨和杜奕辰的一举一动。 以前也没见他们这样过，难道是因为昨天早上，看到杜奕辰从他房间里出来了？ 他生孩子的那天，意外得没什么痛苦，甚至马上和杜奕辰做了爱，也没有什么事。 但这倒不是因为他身体变好了，更像是憋了口气，怒火上头之类的，一时间顾不上那么多吧。 所以回家的第二天，他就开始不舒服，头疼得厉害，昏昏沉沉又很无力，腰腹很疼，后穴深处很烫，穴口也肿得厉害。 昨天早上叫人来看了看，不是感染，正常现象，没什么大问题，休息几天就好了。 所以这两天，他一直都跟个猫儿一样，不怎么动弹，懒懒散散的，有些累的样子。 昨天整整一天，杜奕辰都抱着他，他渴了喂他喝水，饿了喂他吃饭，累了就搂着他睡觉。 他没觉得有什么，可他爸妈倒突然在意了起来，整天想看又不敢光明正大地看，非要小心翼翼地睃着看他们。 他爸爸挂了电话，也不急着出门了，又是扒拉扒拉衬衫，又是重系一下领带，还跟杜妈妈唠了起来，反正他两个人就是有事儿一样站在楼梯口，有意无意地往杜淮雨这边望。 杜奕辰这时候笑了一声，抬抬手臂把他往上搂了搂，然后凑在他耳边说悄悄话。 “伯父伯母看着我们，就像看着他们养的小猫小狗，”杜奕辰看着他们，故意暧昧地压低了声音，“怕我这只狗崽子把哥哥骑了一样。” 他说完又觉得不对，小孩子一样摇了摇头，确信地说：“嗯，好像是盼着我把你骑了，给他们生狗宝宝。” 杜淮雨侧仰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很懒散，却很勾人。 “我就是为了给哥哥配种才被接来的。”他的兴奋和欣喜一刻都隐藏不住，他低头舔着杜淮雨耳廓，喑哑地说:“我是哥哥的按摩棒，是给哥哥提供精液的种马，不过我只射给哥哥。” 杜淮雨被他亲了下嘴角，下意识抬起手，碰到了他的头发。 他一直昏昏欲睡，话都听到了，但恍恍惚惚没当回事儿，也没想回应，只是习惯性地揉着杜奕辰的头发。 杜奕辰的头发很柔软，像犬科动物蓬松细长的毛发，他手指轻柔地抬起，感受着蓬软发丝滑过指缝的感觉。 暖洋洋的阳光，好闻的香气，发丝柔软的触感，还有安稳的怀抱，太让人想睡了。 杜妈妈刚刚送走杜爸爸，转身从玄关进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漫进来，欧式的沙发上，杜奕辰像油画里最纯真明媚的少年，微眯着眼睛，享受着怀里人的抚摸。 半透的乳白色窗帘在银色的沙发脚边荡了荡，庭院里风景正好，是水洗的碧绿和温婉的深豆沙。 杜妈妈拿起桌上的相机，拍下了这一幕。 杜奕辰敏锐地抬眸，看到了她，像被发现了小秘密的孩子一样，露出抹让人无法拒绝的，收买人心的笑。 杜妈妈只觉得幸福又欣慰，她垂着眼睛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只是温柔地挽了下碎发，然后拿着相机，轻轻推门出去了。 杜奕辰得逞地守住了这一片宁静，杜淮雨还在慵懒地把玩着他的头发。 “哥哥，”杜奕辰垂着眼睛，主动侧头靠上他的手，“我下午要出去一趟，有组照片要拍。” “嗯。”杜淮雨靠在他肩上，快睡着了。 杜奕辰轻轻托着他手腕，防止他的手突然垂下来，但又不敢用力，怕惊扰了他。 直到他睡着，杜奕辰才小心地把他放下，替他盖好毯子，起身拉上窗帘，然后轻声走了出去。 杜妈妈正在院子里浇花，带着顶装饰着紫色绣球花的白色帽子，在阳光下优雅又悠闲。 杜奕辰走到刺眼的阳光下，他好看得没有一丝瑕疵，甚至不需要躲避这种，会摧残人肌肤的光线。 杜妈妈也抬起头，这么多年了，还是不免要赞叹眼前的少年，即使亲眼看着他长大，即使他们像亲母子一样熟悉。 “伯母，哥哥醒了的话，给我打个电话吧。”他接过水枪，随意地替她浇着花，看着水像雨水一样细密地浇出来，温柔地打在花上，隐约还能看到水雾里的彩虹。 杜妈妈压了压帽檐，在旁边欣慰地看着他纯净乖巧，在阳光下熠熠闪光的模样，然后低头拿了样东西出来。 她把那张照片递给他，他把水枪关上，侧身接过照片，低头看得很认真，阳光把他的眼睫照得很浅。 “哥哥真好看。”他自然而然地笑了出来。 杜妈妈看着他，愈发感慨，“好些话，我说出来，淮雨或许会觉得我只是习惯了，顺嘴就说了。” 阳光下的庭院里，杜奕辰站在米白浅粉和豆沙色交织的玫瑰花前，水雾在阳光下漫得像尘埃。 “奕辰啊，这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我越来越后悔，我没一句话是无病呻吟。”她说着，露出愧疚的神色，“小时候总是说要你做女婿的是我们，长大后让杜淮雨嫁给江喻的也是我们……” “但你从小到大，都没变过，都那么好，那么乖。”杜妈妈真的很难受，情绪上来，她自知失态地小幅度摆了摆头，可眼角还是湿了。 “没事的。”杜奕辰笑着伸手抱了她一下，安慰地拍着她后背，“在我心里，哥哥也没有变。” 他收回手，把照片放到了贴着胸口的口袋里，然后跟她说了再见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