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杜淮雨已经坐在江喻办公室里，喝了好几杯茶了，他以为他们找到公司来，江喻会愤怒地冲回来，结果看上去，江喻并不怎么着急。 大概他出轨的事情被抖出来，妻子娘家直接跑到公司，明摆着要让他名誉扫地，对他来说也不痛不痒。他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威胁，他根本不在意有什么后果。 江喻姗姗来迟时，果然还是那么从容冷静，一身笔挺西装没有一丝褶皱，推开门时，眼神和他的外表相称的冷淡。 谁都看得出来员工们忍不住想探究的好奇心，可那种偷偷望来的视线和低调的窃窃私语，都不会对江喻产生任何影响。 走进会议室，像回到家一样轻松整理着衣领的江喻，和那天大方承认出轨时一样从容，不知道是说他敢作敢当好，还是冷酷无情好。 他和江喻的目光撞了一下，然后他立马别过了脸，他果然还是不想看到江喻。 以前他就是看上了江喻的脸，那张脸确实好看，够迷死多少男女了，更何况江喻身材也好得没话说，在床上也算得上克制温柔。 可现在还是这张脸，还是这样的好身材，却让他不太想看见了。 大概是因为孟霖坦白得太清楚了吧，把江喻怎么上他，干得多猛，让他叫得多大声，射了多少给他，都说得清清楚楚，让杜淮雨像亲眼看见了一样。 他妈妈坐在他对面，没有动作，脸色却不太好。刚刚的一个多小时里，她一直在隐忍，现在让她质问和发泄的对象终于出现了。 可江喻却突然开了口：“那天晚上，是我喝醉了酒，我和他只有一次。” “你承认得倒干脆。”杜妈妈吃惊地抬起头，强压的不满被他的话堵在了胸口。 当初的杜淮雨能平平淡淡地说一句“我知道了”，但他妈妈却不可能若无其事地点点头。 “我和孟霖没有感情，他不会影响我的婚姻。”江喻松了松领带，甚至拿起了桌上的文件低头看着。 他表现得那么理智，根本没想过推卸责任，反倒像是杜家人气势汹汹了。 “都是我的错，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他甚至都不因为杜妈妈不留情面的行为动怒，始终保持着教养，“我和孟霖不熟，连普通朋友都不是，以后我们不会有任何联系，我甚至不会和他出现在同一个场合。杜淮雨有任何要求我都可以满足，要什么补偿我都同意。” 杜妈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想好了怎么质问江喻，她想好了怎么发泄怒火，可她能说的所有话，都被江喻堵了回去。 江喻承认了，道歉了，承诺了，甚至愿意补偿，她还能怎样咄咄逼人呢？ 杜淮雨倒不觉得意外，虽然心里称不上痛快，但江喻怎么对他，他总能相应地还回去。 可杜妈妈根本不可能想到，她会面临这样的局面，也不可能就这样接受。 “江喻，你别忘了，现在和你家公司合作的企业，也都是我们杜家的老熟人了，你就没有想过，这种事抖出去，会影响多少生意？还是你真就那么自信，觉得我们杜家不能把你怎么样，活该被你欺负？” 杜妈妈的话说得毫不留情，办公室外的人也听得清清楚楚。 江喻抬起头，“如果让我丢几个合同能让你满意的话，我没有意见。” 杜妈妈紧紧皱着眉，她此时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愤怒来形容了，而是难以置信的痛心。 她从来没想过，江喻会做出这种事，江喻竟然敢做出这种事，可现在她才明白，那是因为在江喻心里，出轨的后果对他来说不痛不痒，没有任何东西能威胁到他，名誉不能，金钱更不能。 杜淮雨从一开始就没那么重要，无论是在他的公司，还是在生意场上，都影响不了他的信誉，甚至不会让他有一丝愧疚和羞耻。 觉得羞耻的，觉得愤怒的，只有他们杜家。 即使她气势汹汹地赶到江喻公司，毫不遮掩地申斥江喻的行径，颜面扫地的也只有杜家。 她咽不下这口气，却又无处疏解。 杜淮雨叹了口气，他站起来，抬手按在他妈妈坐着的沙发扶手上，俯身安抚了几句。 但他妈妈根本听不进去，只是极懊悔地抬起头，柔声说：“妈妈对不起你，我现在就给你爸爸和你叔叔打电话，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他理解他妈妈，但拿生意上的事情打压江喻，其实没太大必要了，可既然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他父母肯定要竭尽全力让江家脱一层皮的。 他没说什么，只是拢了拢妈妈耳边的碎发，然后抬头看向一旁的杜奕辰。 杜奕辰明白他的意思，就点了点头，低头把杜妈妈扶了起来，“伯母，我们先出去吧。” 他带着杜妈妈出去时，顺势凑到杜淮雨耳边说了句：“我在外面等你，哥哥。” 江喻恰好在这时候，突然把手里的文件夹摔到了桌子上。 啪的一声，杜淮雨下意识看向他。 等他妈妈和杜奕辰出去以后，他才走到江喻面前。 “我不想让我爸也抛下公司的事赶过来，你能不给他们添堵吗？在我妈面前装一装都不行吗？”哪怕江喻表现出一丝愧疚，一丝慌张，一丝想补救的诚恳，他妈妈都不至于气得头晕。 江喻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借着身形优势，有些凌人地看着他。 “多嘴的不是你吗？” 杜淮雨也没什么好脸色，“把这事儿告诉我妈的，是给你叫床的孟霖。江喻，我还没小心眼到拿这种小事给我爸妈添堵。” 江喻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眉眼也压得很凶，“小事？那你犯得上为了这种小事把你亲儿子丢到医院吗？犯得上扭头就走到现在都不回家吗？” 杜淮雨倒吃了一惊，江喻这是想和他吵架？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还在这个冰做的人身上点出火来了？ 果然，江喻也只是脑子一热说了那番话，说完就偏过头冷静了下来，然后情绪和声音再没有波澜了。 “你还要怎样才肯回家？” 江喻不像在和自己的爱人说话，而像是在谈生意，你可以提条件，我可以让步，谈妥了就敲定，握手成交。 杜淮雨侧头看着走廊，他妈妈正在打电话，杜奕辰无聊地站在旁边，目光一直往他们这边望。 “杜淮雨。”江喻有些不满地，低声唤回他的注意力。 他无所谓地回过头来看着江喻，“说不准，看情况吧。” 江喻有些不悦地皱了眉，“你搞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你有孩子，你有老公，你应该做什么，还要我提醒吗？” 杜淮雨没所谓地笑着，就听他说，反正也不往心里去，也不打算回什么。 手机却在这时候，突然地响了一声，他没想太多就拿出来看了一眼，然后那种不在意的笑，突然冷了下来。 “今天就跟我回去，还是让我去你家接人？”江喻迈近一步，伸手想握住他手腕。 他已经足够耐心了，但杜淮雨的漫不经心快把他仅有的耐心都耗尽了。 他烦躁得正要开口，杜淮雨却突然抬起头，没有什么表情，难得板正认真。 “江喻，”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