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在杜淮雨这二十几年的人生里，他学到了一个道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看着很复杂牢固，其实很简单脆弱。 即使是认识了多年的朋友，也可能因为一件小事，和你变成仇家，无论是多么合拍的爱人，也可能因为一句话，和你分道扬镳。 有时候，越想把某段关系变得牢固，反而越容易让这段关系变得岌岌可危。 与其把彼此的关系变成绳子，还不如变成水，流淌的时候温和，干涸了也不会有什么痕迹。 和江喻结婚的那一天，他就决定了，他不会对江喻有任何要求，不会对江喻有任何约束。 因为这段婚姻，对江喻来说已经是负担了，如果他还要没事找事，那江喻就真的要被逼得喘不过气了。 真到了那种地步，他们两人都不会好过。 他很喜欢他和江喻以前的相处模式，他身边虽然有过不少暧昧对象，但进展到深处的几乎没有。也就是说，他虽然没什么恋爱经验，身边没换过多少人，可他觉得他和江喻的相处模式是最好的，最让人舒服的。 就像一根蓬软的羽毛，轻轻扫在心尖上，恰到好处的力度。 他们偶尔会很亲昵，江喻会难得的不那么冷淡，他挑逗一样的撒娇和江喻被逼出的温柔，都有些醉人。也就是这样的浅尝辄止，才最有滋味。 所以在外人眼里，他们俩挺奇怪的，不是爱人，但很亲密和谐，说是炮友，好像又没那么简单。 以他们两人的立场来说，正是因为没有那么深的感情，才可以在一起，因为他们注定不能长久，只能玩玩。 如果真的深深爱上了，反而会痛苦，因为最后总要因为家庭的原因分开。 所以从一开始，他们在一起的契机就是不相爱，而想要继续在一起，就不能相爱。 所以他很有分寸，那种浅尝辄止，不单单是情调，更是必要的。 假如他多缠绵一些，江喻可能会爱上他，假如江喻更温柔一些，他可能会爱上江喻。 两人之间的默契大概就是，不能爱上对方，也不能让对方爱上自己吧。 这种相处模式，在暧昧时还是让人舒服的，也正是因为习惯了这种关系，他才觉得，就算因为怀孕和江喻结婚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唯一改变的，是他更有分寸了一些，毕竟两人的距离更近了，两人的关系改变了，就像河道变窄了，水流就容易变急，可他必须让水流慢下来，像从前一样。 但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的关系，永远不能回到从前的流速了。 回过神来时，水都已经结冰了。 江喻越来越冷漠，很晚才回家，和他也没什么话，而他根本不可能要求江喻回家陪他，照顾他。所以明明成为了夫妻，明明在一个家里，他们的距离却越来越远了。 大概这就是正常的发展吧，他觉得。毕竟深爱的人之间，都会慢慢产生倦怠，越来越冷淡，更何况是他们呢？ 为了防止让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他只能更有分寸一些。 但是他没有想到，在他尽量不去麻烦江喻，不给江喻带来负担的时候，江喻竟然毫无征兆地出轨了。 他当然会生气，更何况江喻是那样子，冷冷地甩了他一巴掌一样。 不管懂得多少道理，他都是有脾气的，生下孩子的那天，就正好是转折点。 他其实，没想过他和江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现在，他有些明白了，杜奕辰让他明白了。 杜奕辰毫无保留地对他好，不停地说喜欢，是个人都会动容。 人总是，接收到什么情绪，就容易回应出什么情绪。 如果一开始，和他暧昧的对象不是江喻，而是杜奕辰，那他大概早就爱上杜奕辰了吧。 他和江喻之间，就是因为连那种浅尝辄止都没有了，才会干涸吧。 也因为和江喻的婚姻，让他懂了这个新的道理，所以和杜奕辰在一起时，他没那么多顾虑，没那么有分寸了。 再说他和杜奕辰一贯的相处模式，一直都是这样的。 而他现在，更加有意识地甩掉了所以的顾虑。 不舒服的时候，他会说，冷的时候，他会寻求怀抱，想甜蜜他就撒娇，想使坏就随意撩拨。 果然这样才是正确的，所以和杜奕辰的婚姻，不会再有那样的结果了。 这两天杜奕辰直接挪到了他房间里睡觉，说是挪，其实什么也没带，晚上抱着他上床，早上窝在他怀里撒娇。 他妈妈都不再来叫他起床了，只不过一大早就在厨房煲汤，专门煲给他的，让他补身体。 每天早晚，杜奕辰都会把他抱在怀里，拉开他的衣服，用吸奶器帮他吸奶。 吸奶的时候很不好受，乳头被乳胶包着，很难受。 杜奕辰就从后面吻着他颈项，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哄他，“哥哥乖，马上就好了。” 用完吸奶器后，杜奕辰会搂着他，低头把他乳头舔干净。 如果不是他拒绝，杜奕辰根本不会用吸奶器，而是亲自帮他吸，反正奶水吸出来，也没地方用。 本来是应该喂给他儿子的奶水，现在却只能吸出来放进冰箱。 并不是他不想喂给自己的儿子，而是因为江喻不肯把儿子给他。 杜家提出离婚诉讼的当天，他爸妈就去医院接孙子了，可谁都没想到，江喻竟然把他儿子接走了，不知道是带回了家，还是转了院。 江喻瞒得密不透风，一丝消息都没有传出来，医院里一个和江喻认识的主任，都不知道孩子去了哪里。 他爸妈很生气，却没有任何办法，即使他们以担心孩子的安全为由找人解决问题，也没有任何用。 江喻的态度很坚决，手腕也不留余地，任何人都别想从他那里，得到他儿子的任何消息。 江喻那边出面的人，表现得好像江喻多么在乎这个孩子，多么爱这个孩子一样，可杜家人最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杜淮雨一开始不明白江喻有什么目的，直到法院来了消息。 开庭审理延期了，因为江喻申请了延期答辩，他明明没有拒绝答辩的正当理由，却还是拖住了这个诉讼，很明显他也找了关系，更硬的关系。 直到现在，杜淮雨才明白江喻为什么把他们的儿子藏起来。 江喻从一开始，就决定不择手段，花钱，动关系，施压威逼，怎样都好，只要能拖住这段婚姻。 可杜淮雨还是不明白，江喻为什么不肯离婚？ 难道真像他那天在公司神志不清说的胡话一样，因为喜欢，因为爱吗？ 杜淮雨比谁都清楚，江喻不爱他，也不可能爱上他。 离婚明明对彼此都好，何必这样呢？ 因为江喻的坚持，他爸妈只能焦头烂额地奔走，找关系，想办法，尽力把审理提上日程。 可江喻那边，几乎是动用了手上的所有权势，花了比他们多出几倍的钱，甚至连家里的政治关系都用上了。 所以他父母才举步维艰，江喻几乎是赌上了一切，所以绝不可能输，可一旦输了，就是伤筋动骨的损失。 稍微出一点纰漏，受影响的就不只是江家的生意了，还有他们家那位从政的大人物。 现在离婚的诉讼被江喻死死压住，根本动不了。即使他父母提供了江喻出轨，小三怀孕的证据，也没有用，法院的人甚至劝他们撤诉和解。 人家说得很清楚了，这件事只要江喻不松口，拖上十年他也不可能离得了婚。照这形式继续下去，不多久他就会被江喻接回家，江喻有太多法子把他弄回去了。 与其闹到最后，还不如他们先松口，不然最后受苦的还是他，等他被江喻合理合法地接回去，就更没人能帮他了。 但这件事，根本没有外人说的那么简单，根本没有妥协的余地。 他是可以容忍江喻出轨，但不可能接受江喻有小老婆，有私生子，再加上他不可能要求孟霖流产，祝福他们的话他都已经说了，所以这件事只有一个结果，只能离婚。 没有选择的是他，他没办法退让。 即使江喻拿孩子威胁，即使江喻不断向法院施压，他也一定要离婚。 就算江喻留得住法律上的夫妻名义，也不可能维系得了事实的婚姻关系。 这段婚姻，要么彻底结束，要么名存实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