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梁礼秋意外地看他一眼:“你……” 她迟疑了片刻,没说什么,魏雪呈抬头只看到她精致的下颌线——和她一双漂亮的眼睛。 梁礼秋望了一眼门,又看他一眼:“你先起来吧。” 魏雪呈不安地贴着墙蹿起来,不知道梁礼秋会怎么看自己,也不知道该拿什么眼神面对梁礼秋。 怎么偏偏在这时候遇到她? 梁礼秋撩了一下头发,冲他点了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转身想去敲门。 魏雪呈犹豫了下,提醒她:“屋里没有人。” 梁礼秋敲门的手顿在半空,悻悻收回,而后魏雪呈看见她从自己的手包里取出来一把钥匙。 魏雪呈呼吸都滞了一刻。 宿清家里的门是密码锁,但也有一个钥匙孔,只是有密码就不怎么用过钥匙,魏雪呈没想过会在这个情况下见到这把钥匙。 梁礼秋把门打开,对他道:“先进来吧。” 魏雪呈脚像生了根,一步也迈不出去。 梁礼秋往玄关走,拿出手机似是在打电话,并未回头看他。魏雪呈却生出一股令人崩溃的尴尬,又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原配拎着处刑的小三,因为这处玄关,至这间客厅,都有过他和宿清的味道。 他们做过好多次,从客厅到阳台,从沙发到床上,赤身裸体地被抱着上下楼,这所房子每个角落都沾染过他们的体液。 现在屋里来了新的人,是其中一方的未婚妻。 梁礼秋走了几步,兀地停下来,魏雪呈便不由自主往前望。 谁料这一望和宿清撞了个对眼。 宿清和他视线相接,过了几秒才扭过头,魏雪呈乍然明白了一件事——屋里不是没有人,是宿清不给他开门。 敲门声,密码错误的提示音,宿清都可以听见的。 梁礼秋见鬼似地看了宿清一眼,又扭过头看魏雪呈,两个人都沉默着,谁也不先说话。 场面一时诡异万分。 魏雪呈察觉到梁礼秋的目光,触电一样颤栗一下,把头低下去,眼泪涌出来,恨不得挖个地缝把自己塞进去。 梁礼秋会怎么想他?宿清连门都没有跟他开,是他不知耻不要脸地来找宿清。 空气静了几秒,梁礼秋突然把钥匙一扔:“钥匙是慕阿姨给的,和我没有关系,你们谁也不要拉上我。” 她警觉地朝旁边退开几步,让两人之间彻底空旷,一点遮挡都没有,才对宿清说:“我妈妈今晚的飞机,慕阿姨请我来叫你聚餐,我在门口遇到的他。” 钥匙在地板砖上砸出铿锵的响声,魏雪呈愣了一下,都没反应过来梁礼秋在说什么。 梁礼秋转身往外走,路过魏雪呈的时候停了一步,笑起来说:“你好,我是梁礼秋,你应该是知道我的。”她道:“有机会一起吃顿饭。” 说完这句话梁礼秋飞也似地挥了挥手,一双皮鞋踩得“蹬蹬蹬”的,她身上带着香水味,好像成熟的麦,许是这股味道,魏雪呈竟觉得她很亲和。 他的视线失神地追随着梁礼秋,直到看见梁礼秋绕过自己出了门,顺道把门给关上了。 屋里重新寂静下来,魏雪呈低下头,想了良久,不知道该怎么叫宿清。 末了他极小声地叫:“……哥哥。” 宿清抓着楼梯栏杆的手紧了一下。 魏雪呈往前走了几步,抬起头问他:“是哥哥吗?” 他的问题实在是很单纯,却又直直击打在核心上。宿清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他——承认或是不承认。 其实魏雪呈心里有答案的,魏雪呈只是想在他这里得到准确的答复。 但只要宿清回答魏雪呈,“是”,就意味着他做的一切都将会被剖开,摆在台面上,告诉魏雪呈他有多卑鄙。 这个“是”的意思是,他知道魏雪呈和他的血缘关系,但他和魏雪呈上床,要魏雪呈生一个畸形的小孩,就在魏雪呈得知真相的前夕,还要和他进行一场背德性事。 他见不得光的阴暗心思都会暴露出来。 但宿清又没办法说“不是”。 他们注定要分开,因此便不必说谎了。 宿清看着魏雪呈的眼睛,回答他:“是。” 下定决心后,他回答得就很干脆果断,而后宿清转过身上楼,再也不看魏雪呈一眼。 是了,当荒诞真相被魏雪呈知晓,他们的关系就走到尽头。 魏雪呈站在宿清背后一动不动,当跑到宿清面前,问出这一个问题之后,魏雪呈就好像把事情做完了—— 他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要怎样和宿清说话,要讲些什么? 魏雪呈仰头看着上了几步楼梯的宿清,恍惚又清楚了什么事,他问了一句:“你不要我了吗?” 这六个字像把钝刀。 宿清没回他,也没回头。 魏雪呈突然跑上去,楼梯让他踩出好一阵声响,他从后面抱住宿清,体温相融一霎那,魏雪呈立刻就哭了。 人的脆弱在拥抱中放大。 魏雪呈紧紧搂着宿清,哽声道:“不、不行……主人不能不要我,不是哥哥,是主人,我爱您,我爱您啊。” 他重复地说“我爱您”,是宿清说的只要他爱宿清,就不会被抛弃。魏雪呈把额头抵在宿清的后背上,两个人就在楼梯上面静止,过了十来秒,宿清才去碰他的手。 宿清说:“不要摔下去了。” 魏雪呈甚至听见宿清说话时声带的震动。 宿清说“不要摔下去了”,因为他抱得很紧,但宿清在掰他的手指,如果魏雪呈始终不放,会容易向后摔下去的。 魏雪呈低低地哽咽起来,仍然不肯松手:“我不……” “主人,主人……”他在宿清的背上蹭了蹭脸,把眼泪擦掉,却又抽了很长一口气,哭得有点喘,“你不会不要我的啊,我乖的,我很乖的,抱抱我吧,汪,汪……” 他是可怜兮兮的小狗,就要被扔掉了,他不知道什么严重性,小狗只知道会和主人分开——这是不行的。小狗离不开主人,小狗一辈子都是主人的。 主人也是他的。魏雪呈想,我的,是我的,没有人可以分开他们。 宿清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他固执得偏激,认准了一件事就非得钻牛角尖一样认到底。明明他们一切都很好啊,凭什么他们就是亲兄弟,宿清该有多难过啊? 到了这个时候,魏雪呈依然把宿清放在第一位,他想的是,宿清如果和他分开了,该怎么办啊? 宿清只有他的,主人只有他,就像他也只有主人。 他为了主人去穿裙子,去做第三者,去做婊子,他早就抛弃了礼义廉耻,这个世界上只有宿清会容纳他,所以他会死的,主人对他做什么都好,他为主人做什么都好—— 唯独,宿清不能不要他啊。 他们是融在一起的,的的确确分不开。 魏雪呈叫了很多声主人,宿清没有狠下心把他的手扯开,他觉得宿清是还疼着他的,主人一定舍不得,他再求求就好了。 再求求就好了,宿清早就知道他们是兄弟,既然以前忽视和他继续上床在一起,那以后也可以。 然而宿清始终没有如他的愿。 “好了。”宿清轻声说。 他温声地哄:“乖啊,不哭了。” 魏雪呈以为没事了,可宿清说:“也不是再也不见了,只不过以后见到我是叫‘哥哥’,哥哥也会疼你的啊,怎么会不要你?” 魏雪呈本来是高兴的,可这句话落下后两三秒钟,他又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魏雪呈咬着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攒足力气开口。 他道:“我不做弟弟。”魏雪呈说,“我想当哥哥的……女朋友,我只当哥哥的女朋友,别的什么都不要。” “我要哥哥操我,哥哥和我说‘我爱你’。”魏雪呈颤声道,“哥答应我我就松手。” 宿清没说话。 魏雪呈于是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主人做不到。”他的哭腔又浓起来,“我不要主人疼——主人打我吧,骂我、操我,我是主人的母狗,要主人的鸡巴和精液,哥哥不会给我,对不对?” 魏雪呈哭得越来越急,以至于喘不上气了,在后面呛咳起来:“求求主人,求求主人,不、不要分手,我不要和主人分手……” 宿清沉默不语。 魏雪呈突然听见宿清问:“雪球是主人的乖狗吗?” 魏雪呈在他身后点头,说:“嗯。” “那就,乖一点。”宿清自始至终没有回头,“出去、关门、回家。”他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是命令。” 魏雪呈的声带在这一刻坏掉了,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在他分神的这一刻,宿清终于分开了魏雪呈的手,他转身面向魏雪呈,因为本就比魏雪呈高一级台阶,和魏雪呈之间的身高差便愈发明显。 宿清居高临下地看着魏雪呈:“这么简单的命令,做不到吗?” ——这不一样的。魏雪呈想。 可是在原地默了一会儿,魏雪呈还是转过去,走下了楼梯。 他是乖的,他是最听宿清话的。 魏雪呈回头望宿清,宿清只是看着他,没有一点反应。 魏雪呈走到客厅中间,又回头去看,宿清依然和先前一样。 终于到玄关的时候,宿清背过身去,一个人上了楼。 魏雪呈兀然看见不远处有一把反光的钥匙,猛然抬头瞟一眼宿清,发现宿清已经进了屋。 魏雪呈慌忙从地上捡起那把钥匙,落荒而逃般离开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