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食
走出公司大楼之后,我给噬骨打了个电话——没办法,我只认识两个噬灵怪。至于我的母亲……已经无法交流好几年了。 噬灵怪的死亡是非常漫长的过程,漫长到他们几乎不会老死。所以事实上,死去的噬灵怪基本上不是被杀死,就是饿死的。在父亲死后,母亲拒绝了进食所有的灵魂。她毕竟不是混血,不能依靠人类的食物摄入能量。 在我成年之后,她成为了游灵——噬灵怪在走向末路前的唯一形态。本能使她抛弃了肉体,她或许能吞噬到足够的灵魂重活,或许就此消亡,但不论怎样,我的母亲在成为游灵的那一刻就死去了。 毕竟,游灵状态的逆转,也不好说是她重活,还是在她的灵魂里孕育了一个新的灵魂。 我拨过去的电话被接通了,那边传来了噬骨疲倦的声音:“什么事?” 噬骨居然也会感到累的吗? “就……我这几天找了个男朋友,明明平常闻起来都平平无奇,可刚刚和他上床的时候,他突然变得闻起来特别好吃。”虽然噬骨很累,但我仍旧毫不留情地诉说着自己的苦恼,“闻得我都饿了。” 噬骨笑了声。 “俞心,你知道对噬灵怪来说,最浪漫的事情是什么吗?”他问。 “什么?”我愣了愣。 “完全自愿地将灵魂奉献给对方食用。”他撇去了语气里的疲倦,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事,“在那一瞬间,不论是什么样的灵魂,都会变得美味可口。” 等等……? 黎海他在想什么啊? “可是他又不知道我是噬灵怪。”我有些心虚。 “那无所谓。他愿意向你奉献所有,包括他的灵魂。”噬骨轻笑,“你要把他吃掉吗?” “怎么可能?”我立刻反驳噬骨。 “如果你不想伤害他的话,我建议你现在吃饱。”噬骨对此似乎十分有经验,“大部分噬灵怪都完全无法抵御这种诱惑,你是混血,应该还好一些。” 我沉默了会儿,突然想起来在我的父亲死去的那几天,母亲格外的亢奋。我当时无法理解她的情绪,现在似乎有所明悟。 “我没有灵魂可以吃。”我说。 在路上随便抓一个人来吃掉整个灵魂这种事,我做不出来。可是不吃掉一整个,我很难吃饱。 我也不是噬骨。他几乎无所不能,于是他选择为人们实现愿望,代价是他们的灵魂。我……除了灵魂方面,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我知道,你想做个善人,我也是。”噬骨叹了口气,“我给你发个地址,你自己过去看看,总有一些死不足惜的人渣。” “好。”我答应了他。 “那我挂了。对了,你有空过来一趟,我有些事情跟你交代。”噬骨说完,就挂了电话。 会是什么事? 我暂时把对这件事的困惑抛在脑后,打了个车前往噬骨发给我的地址。 面前是一个荒芜的庄园。 司机似乎很困惑我为什么要来这里,说实话,我也挺困惑的。 但噬骨不应该给我一个错误的地址。 在司机离开以后,我试图推开大门。大门锁上了,上面的尖刺是我不得不放弃通过大门翻进去的打算,只好围着庄园走了一圈,试图找到一个能够让我进去的地方。 我找到了后门。 后门有两个人把守着,对我的到来视若无睹。我看着庄园中心的几栋别墅,被食欲驱使着向前走。 我走进了灵魂数目最多的那栋别墅。 别墅的走廊里有好几个人巡视,其中两人在闲聊着。 “你说,前天抓到的那个小子,一会儿能撑几个小时?”一个人问。 另一个人坏笑两声:“我赌两个小时。” 前天抓到的人? 我下意识地想要寻找地下室。 从两人面前走过,他们还在谈论那个抓到的人会是什么死法。我捉住了其中一个灵魂,喋喋不休的人忽地闭上了嘴,而另一人也随之保持安静。我无法确定他是否感受到了恐惧,还是仍旧保持着被我控制的状态。他的灵魂空荡荡的,我没能从中读出任何情绪。 我吃掉了被我捉住的灵魂。 但我并未满足。 我找到了地下室,走了下去。 地下室里只有一个房间外站着着人。我推开了房间门,才看见里面放着两个摄像机,以及两个人——一个人被绑着,衣衫不整,另一个人则拿着一把刀,挑逗似的用刀在被绑着的人的脖子附近晃悠。 我关掉了摄像机,大概明白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捉住了那个持刀男人的灵魂,我将它咀嚼之后吞咽。那个被捆绑的少年看着我,一副被吓呆了的样子——虽然以他的视角,大概只是看见我进来,然后那个绑架他的人就倒下了。 尽管觉得同情不是什么好事,我还是走到了他的身边,用刀挑断了束缚着他的绳子:“你没事吧?” 现在吃饱了,我的心情可以说是相当的好,甚至开始考虑黎海会不会生的我气,我该做点什么讨好他。 黎海……喜欢什么来着? 想到这里我突然失落了起来。 “你是谁?”少年的声音颤抖,仍带着恐惧。 “你可以叫我雷锋。”我并不想告诉他我的名字,“你能自己离开吗?要不要我送你出去?” 出于道义,我这样问他,但我还是更希望他说他可以自己离开。毕竟,经过夏辰的事,我一点麻烦都不想扯上。 “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可他很害怕。 明明长得这么高,为什么这么怂啊? 他看起来不到二十岁,我盯着他好一会儿,决定接受他很怂的现实。 人还小,怂也很合理。 “那你跟着我吧。”我叹了口气。 少年点点头,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衣角。 我懒得理他。 这栋别墅地面上还有三层。 虽然觉得我不应该多管闲事,应该填饱了肚子就离开,可我还是忍不住往楼上走,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受害者。 “有别人像你一样是受害者吗?”我问跟在我身后的少年。 他摇摇头:“好像没有。我偷听他们聊天,说一般一次只会抓一个人进行死亡直播。”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的灵魂里有谎言的味道。他大概只是出于求生的目的,于是我原谅了他的说谎。 当我上楼的时候,少年流露出了更加恐惧的情绪:“你不离开这里吗?” “你说的是实话?”我问。 少年沉默了几秒钟,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不完全是……我还听见他们说养了条母狗,但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我在二楼里走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可以被称作是受害者的人。 来到三楼,我把每个房间门都推开。在三楼尽头的房间里,推开门的一瞬间我就愣住了。 与其他房间不同,这个房间地上铺了地毯,中间跪着一个赤裸的男人。绳子用色情的方式将他束缚住,他戴着眼罩与口球,下意识地朝门口看来。 他的灵魂闻起来很奇怪。 如果用人类的食物来形容的话,他闻起来有一点像酸奶——某种醇香的东西变了质,却依旧鲜美可口。 他不像是受害者。 并不是因为少年说另一个受害者是“母狗”,我就从性别上否定了这件事,而是…… 绳子勒得不算紧,距离他不远处还刻意设置了一个警铃,是他可以够到的地步。房间里装着对讲机,而怎么看……它都像是为了他准备的。而且,房间里铺地毯?别的所有房间可都没这待遇。 不过,我还是走到了他的身边,摸了摸他的脸,想要舔一舔他的灵魂,看看是什么味道。 他的呼吸猝然粗重。 精液射在了我的鞋上,我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 这个人不对劲。 跟在我身后的少年没敢踏足这个房间,在身后怯生生地问我:“你不救他吗?” “不。”我快速地走出了房间,还顺便关上了房间门,“我们去别的楼看看。” 我确实找到了那个受害的女孩子——凉的。 她死了,尸体就这样丢弃在无人看守的别墅的地下室里,甚至没有任何保存尸体的工作。 他们不怕尸体腐烂吗? 我想起噬骨对我说,这里总有一些死不足惜的人渣。我不得不同意他这句话。 我能把这里当作是长期食堂吗? 噬骨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不过……我还是报了警,决定让人类自己来处理这件事。 少年唯唯诺诺地跟在我身后:“那、那个,我能报答你吗?” “我不需要。”我瞥了他一眼,不由得在心里补充:希望我们不要见面了。 他的衣服此刻破破烂烂的,但我并不想帮他找身新的。 在搜查别墅的时候,我还帮忙找到了他的手机,还给了他。我觉得我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而且……我还带着他走出了庄园,我觉得我真的是大善人。 他的手机没电了,我帮他叫了个车,目送着他远去之后才给自己叫了个车回黎海家。 虽然我没有他家钥匙,但我就要去,我不信黎海不给我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