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师世家
年轻店员揣起手机向流浪汉走了过去,一脸担心,走到门口时又忽然停顿一下,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后才继续向前走,伸出手想去扶流浪汉一把。 流浪汉暗暗弹出利爪张开獠牙,想要掏食这人新鲜的心脏,可利爪还未碰到店员,便有一张黄符倏的一下贴到他身上,烧的他痛不欲生。紧接着不知从哪飞出一位穿着青色道袍的少年,提着桃木剑向他刺来,他美味的食物也迅速向一辆豪车奔去,逃之夭夭。 这是个陷阱! 这当然是个陷阱,是严茗他们以严茗为诱饵精心布置的陷阱。 或许是见了鬼的缘故,昨晚严茗在美梦中睡的极为香甜,醒来时浑身神清气爽,开开心心地洗漱完毕,哼着歌骑着小电驴就上了班。 他心情愉快地招待完来买早饮的顾客后,又趴在柜台上幸福地回忆起他与男人的相遇,正笑得一脸花痴,就见有三个人并肩向咖啡店走来。中间那人见他扭头过来,拔腿就跑,根本不顾自己一直在努力营造的高人形象了。 要死!为什么没人告诉他他们这次要找的诱饵就是严茗啊? “何南萁!跑什么跑,回来!”少年还没跑几步,就听一道清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他停下,语气还有几分危险。被认了出来,何南萁只好停下脚步,悻悻地夹着尾巴往回走,不情不愿开了口。 “表哥” 这两人认识?一旁的史明与纪君然颇为震惊,迅速地交换了眼神。 被他们用眼神打量的严茗却无比淡定自若,不仅笑着招呼三人坐下,又为他们端来热腾腾的咖啡。而他的表弟却正努力地把自己往角落里窝,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敢看严茗不说,甚至连严茗递来的咖啡都不敢接,一直窝在角落里讪讪而笑。 没办法,谁叫他实在是太害怕他这个表哥了呢! 别看严茗平时一副温温和和人畜无害的样子,真发起火来下手比谁都狠,更何况他还不幸见到过一次。 那是他四岁那年,严川青老爷子带着十岁的严茗来何家做客,其时严茗长的白白嫩嫩水灵可爱,睁着水润润的眸子咬着下唇,怀里还抱着一个破旧的黑色布偶小猫,害羞地躲在严老爷子背后不敢见人,怯生生的。 他爷爷把他带出来介绍给严茗互相认识,让他带严茗到后院去玩,说是自己要和严老爷子谈事情。严茗见何南萁小小的一团没有攻击性,便怯懦地跟着他往后院走。 两人在后院玩了起来,何南萁对严茗怀里的那只小猫布偶十分好奇,便央严茗让他看看小猫,他当时软磨硬泡求了好久严茗才肯依依不舍地把小猫给他看一下,还反复叮嘱他不要弄坏了。 这本来是段还算美好的回忆,可惜后来他们家族有个人好死不死地跑到来跟严茗抢那只布偶,还在争抢中把布偶弄坏了。 当时只听“吱啦”一声,脆弱的布偶小猫被从中间撕开一个裂缝,白花花的棉花炸裂开来。严茗见此表情一怔,一张水灵灵的脸蛋瞬间阴沉下来,仿若从地狱爬出来的罗刹恶鬼,凶狠得就要杀人,捏紧了拳头便往那人身上扑。那混混人高马大,没想到这个小姑娘似的男孩敢扑上来揍他,猝不及防被人扑倒按在地上揍。 大人们赶过来时就见现场一片混乱,三人都号啕大哭,一时间竟不知该去安慰谁。那恶霸少年被打的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抱着头哎呦直叫。而打人者严茗却心疼地抱着布偶小猫的残骸坐在地上,也泣不成声。幼小的何南萁则被刚刚恶鬼般的严茗吓的呆呆地站在原地,哇哇大哭。 后来还是家长们解决了这件事,众人把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送进了医院后,严老爷子又哄严茗说会把小猫重新缝好,严茗这才抹抹眼泪把小猫递给了严老爷子。 后来他听见自己的爷爷跟严老爷子赞叹道,“这个严茗不简单哪!”严老爷子却重重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我宁可他平凡一下,至少不会惹上杀身之祸。” 那时何南萁还太小,根本不知道老爷子所说杀身之祸究竟是什么,但这件事直接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惨重的阴影。从此只要见了严茗,他立刻端正坐好,不敢惹怒严茗一下,严茗说一他不敢说二,严茗说向东他不敢向西,严茗笑弯了眼他就立刻条件反射地缩紧脖子,不知下一个谁遭殃。 这个阴影持续到今,纵使他学了道习了术法在他表哥面前也是大气不敢出。 当时只有大半个人高的严茗能把人高马大的恶少打得半死,现在的严茗发起火来是什么样子,他一点都不想知道。 严茗没好气地看他往角落里躲,自己也端了杯咖啡在他旁边坐下,知道这个表弟从小就怕他,可他现在不随便打人了好吗?怕这么狠干什么? “南萁你怎么跟两位警官一起过来了?还有你来平城市怎么不先给我打个电话,我好去接你。” 我哪敢跟你说我来这儿了呀,而且你怎么接我,用你那小电驴吗?何南萁在心里默默吐槽,打死不敢透漏半点自己的真实想法,他对这位表哥可是有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感。 “是这样的,严先生,最近的流浪汉失踪案您是知道的,我们有证据证明这些人是被恶鬼所害,因此请来何道长前来捉鬼,只是没想到你们居然认识。”史明好心地为何南萁解了围。 道长?捉鬼?他怎么不知道他这不着调的表弟还会捉鬼?他看向何南萁,用眼神询问他。 何南萁心虚地撇开眼,不敢回答他的问题,可又被他微笑着盯得发毛,终于自暴自弃地回答了他。 “那个,表哥,你可能不知道,何家其实一直是天师世家,祖辈相传的天师技能。不是我们故意瞒着你,是姑姥爷不让我们告诉你的,你可千万别生气啊!”他说完还特意偷偷瞥了严茗一眼,见对方没生气才长出一口气。 严茗倒是没生气,只是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他昨天刚遇着了鬼,今天就有人告诉他他舅姥爷一家都会捉鬼,明天又会发生什么?是不是有人会告诉他他不是人? 但最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爷爷为什么要瞒着他? 这个世界真是太玄幻了。 “没事,我不生气,爷爷选择不告诉我肯定也是为我好。”他安慰何南萁也安慰自己,但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警官,你们捉鬼为什么要来这里?是上次的那个流浪汉有消息了吗?” 他面前的两位警官沉重地点了头,他心里一沉还未还得及为那个流浪汉感到悲哀,就听其中一位警官说道:“是的,那位流浪汉就是我们要找的恶鬼,而且他最近盯上了你。” 哦,原来悲哀的竟是他自己。 史明继续向他补充,“我们这次来就是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警方的工作,作为诱饵将恶鬼钓出来。这很危险,但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所以我们只能来请求你的配合。” 严茗也在沉思,把自己送到鬼面前的确太过危险,但被那只鬼缠上就意味着他无路可选,于是他同意了。 他们在咖啡店里反复商讨方案,严茗甚至为此特意打了烊,最终决定留严茗一个人在店里等候,待恶鬼过来后给他们发信息。何南萁等在附近守株待兔,而史明与纪君然则呆在车里等候接人,一但情况不妙便带人离开。 快离开时,史明突然从脖子上摘下一尊玉佛看了一眼纪君然,在得到对方的点头同意后将玉佛递给了严茗,毕竟在他们中作为诱饵的严茗最为凶险,何南萁也给了严茗一张符箓让他防身。 纵使在鬼神面前人类不堪一击,但他们毫不畏惧。 但他们这样着实惹怒了恶鬼。 恶鬼被符箓燎伤,大为恼怒,撕破那张人皮,身形猛涨数尺,挥开向他刺来的何南萁,张开血盆大口就向严茗追去。 等在车里的史明见情况不妙,立刻拔出枪就向恶鬼射击。子弹打进血肉里,恶鬼吃痛,嚎叫出声声音凄厉恐怖不忍卒听。子弹虽痛却只能暂时减缓恶鬼的脚步,只会让恶鬼更为愤怒,恶鬼哭号着召唤出一具具骷髅骨架,这些骷髅骨架机械地走向几人。 擒贼先擒王,史明直接忽略掉这些骷髅骨架,依旧精准地向恶鬼射击。何南萁也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拿出一张五雷符双手捏诀便开始施法,口中念念有词,五道粗壮的闪电从浓重的夜幕中横空劈下,恶鬼掉转了方向开始攻击他来,严茗趁此机会跑回了车内。 那边何南萁和恶鬼战的难分难解,没一会便现了颓势,他躲避恶鬼攻击的动作越来越艰难迟缓,根本无暇施法。严茗这边战况也不容乐观,史明的子弹很快用光,骷髅们不断向这边聚集过来,围聚在轿车附近用尖利的指甲在车身上抓挠。甚至有些骷髅还贴在车窗上,空洞的眼望着他们,两团鬼火在眼眶中跳跃,发出贪婪的光。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何南萁根本敌不过恶鬼,车身上也已经破了好几个洞,有骷髅从车门伸进几根手指,被史明拿着抢把砸断,骷髅们的攻击越来越强,甚至有骷髅爬上了他们的头顶,倏的从他们头顶伸出一双手来。 不能再坐以待毙,他们三人对视一眼,纪君然立刻启动了引擎,汽车猛地发动撞碎一堆骷髅骨架,迅速将骷髅甩在后面,骷髅又聚集着向他们追来。 不过这正合他们心意,车行至一个路口,猛地一甩尾调转车头向骷髅们碾压过去。 但骷髅是一堆依靠鬼火支配行为的死物,即使一次次被碾碎也能再次组合站起来,而何南萁现在已经完全无法支架恶鬼的攻击了,遍体鳞伤。 严茗无法看着自己的表弟活活被恶鬼杀死,于是他趁着骷髅们重组的时机下了车,拿起一根警棒就向恶鬼冲了过去,纪君然与史明则借助汽车的优势替他阻挡骷髅潮。 恶鬼见他主动送上门来果然丢下何南萁向他走了过来,警棍在恶鬼的利爪下脆弱得像块萝卜,利爪向他心口袭来。 就在他以为没命的时刻,一阵金光大放,佛光普照,胸前的玉佛发出灿烂光辉,将恶鬼的利爪弹开。何南萁看准机会,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挥剑斩断了恶鬼的左臂,随之便全身脱力,摔倒在地。 恶鬼正抱着断掉的左臂哭嚎,严茗将失血过多昏过去的何南萁放到一旁拿起那把桃木剑便朝恶鬼挥去。 严茗无法像何南萁一样腾跃而起,但他常年习武也会不少腾闪挪移的步法,便借助玉佛的保护举剑刺向恶鬼,与恶鬼周旋。 玉佛的金光越来越弱,恶鬼虽被他砍出不少伤口但攻势始终不见减弱,他也受了不少伤,体力不断流失,就连举起木剑也很吃力。 但不论是生是死,只要剑在手,他就不会认输。 他继续与恶鬼拼杀。 终于玉佛的光芒彻底消失,恶鬼又向他扑过来,他已做好接受死亡的准备,却依旧执着地迎着恶鬼举起手中的剑。恶鬼的攻击没有到,先到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看向搂住他的那个人,只觉得这一瞬无比漫长。 男人又来救他了。 男人表情肃杀,提剑向恶鬼斩去,一剑便斩落恶鬼的头颅,再一剑将恶鬼刺得魂飞魄散。 男人对他露出一个愧疚的表情,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晚,只要你肯来,何时都是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