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是鱼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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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闹钟刚响起就被按掉,几乎没发出任何噪声,搭在腰上的沉实手臂抬起,压覆的那股迫感一下子消失。 随即,身旁的床垫一轻,拥揽的温热躯体离开时竟有些空落,温度骤降。 吴钊默不作声地洗漱换衣,站在卧室门口打着领带,静静看着熟睡的乔小鱼。 乔小鱼背对着他,被子拢着遮住下巴,巴掌大的小脸躲藏般埋进去,深棕色的鬓发带着卷翘的弧度,气息微弱到几不可闻。 安安静静的乖驯模样,完全看不透他真实的小心思。 房门很轻地关上,几分钟后,大门也发出沉闷的响声。 吴钊走了。 早上九点的会议,白盼山没有说错。 乔小鱼猛地睁开眼。 他几乎整晚没睡,像是以前上学时熬夜学习的那种倦怠,却又更辛苦一些,因为他还要在吴钊的怀里假装睡着,不被他发现异样。 心脏跳得很快,撞击的声音好似沉闷的钟,一下下数着时间。 时间,现在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时间。 来不及处理乱七八糟的心情,他跳下床,赤脚跑去放置杂物的房间,将偷偷整理的行李箱拉出来,然后飞快地换衣服。 他穿了件口袋很多的宽大外套。 收拾好全部东西,他马不停蹄地下楼打车,一眼也没有留恋和吴钊住了四年的房子。 打车到约定的酒店,白盼山早在门口等着,白衬衫外套一件花色衬衫,单手插着兜,嘴里咬着根烟,姿态散漫风流。 望见乔小鱼慌里慌张地下车,他一动不动,指节夹走烟头,按在旁边花坛的泥土里,才吐着烟圈朝乔小鱼走过去。 “小鱼,你来了。” 放慢的语气宛如遗憾的叹息,乔小鱼毫无觉察,只焦急地看着他。 “我们什么时候去机场?” “很快。” 白盼山的语气慢悠悠的,一点儿也不像要带着他私奔。 乔小鱼犹豫地看着他,制止了他往外搬行李箱的动作,“别折腾了,你的行李呢,我们直接坐这辆出租车去机场吧。” 出乎意料,白盼山看了他一眼,答应了。 他两手空空,“我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之后让辛琅帮我带过来吧。” 上了出租车,乔小鱼又想起新的问题,“几点的飞机?我们到那里需要多久?到了敬城,我住在哪里吴钊才不会找到我?” 拔掉长在吴钊身上的根,他成为了无助胆怯的浮萍,身体前倾,抓着白盼山的手臂急切问出一连串问题,仿佛在被吴钊圈养的日子里他已经无法独自生活,仿佛白盼山和辛琅真能帮他摆脱一切。 满怀希冀与依赖的目光打动了白盼山,他注视着乔小鱼,轻柔抚摸他的面颊。 “别担心,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太好了。” 乔小鱼松了一口气,不自觉露出欣喜的笑容。 他从未这样真心实意地主动靠近过白盼山,白盼山的眼神出现片刻的恍惚,被当下堪称浪漫的情景蛊惑般,靠近了,嘴唇拂过乔小鱼白腻的面颊。 余光瞥了眼前排的司机,乔小鱼有些难为情地垂下头,耳朵尖染了点粉,害羞地低声说。 “等到了敬城再亲,好不好?” “好。” 今天的白盼山惊人地格外好说话,也没动手动脚,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乔小鱼被即将离开显城的雀跃心情占据了全部注意力,只疑惑了一瞬便继续扭头看向窗外的路程,盼着能赶快到机场。 到达机场,他们取了票去候机,白盼山似乎很忙,一直在手机上敲敲打打。 还有五分钟就要检票的时候,乔小鱼忽然站起来,轻声说。 “白盼山,我去一下卫生间,你帮我看着行李啊。” 白盼山终于从手机屏幕抬起头,看着他,思考了几秒钟。 乔小鱼似乎的确很着急,把手里紧攥的机票和身份证都塞进他手里,还紧张地瞥了一眼大厅的时间表,说完就捂着肚子急匆匆地往卫生间的方向跑。 白盼山见他把最重要的东西都给自己保管了,迟疑一下,便眼睁睁看着乔小鱼融进人群里,宽松的外套被风扬起,好似长出的一双翅膀要载着他远走高飞。 错神一瞬,手里的凭证又让白盼山安心下来,他气定神闲地继续等乔小鱼。 检票开始后排队的人逐次进入,等候的人越来越少,广播已经在提醒他们班次的乘客尽快检票时,乔小鱼还没有回来。 白盼山看了一眼时间,脸色变得凝重,他忍不住站起身,望着乔小鱼离开的方向。 他仍然半信半疑,乔小鱼的机票和身份证都在自己手上,他不可能不回来,而且他恨不得立刻就离开显城,怎么会在关键时刻跑掉。 跑。 蓦然想到什么,白盼山立刻展开一直没仔细看的掌心,机票的确是这个班次,身份证也是乔小鱼的无误。 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翻来覆去仔细看了两遍,突然发现乔小鱼的身份证已经过期了。 这是一张无效的身份证。 他瞬间明白了。 用真的身份证取出机票后,为了骗取白盼山的信任,乔小鱼把假的身份证和机票都给了他,好打消他的疑心,放心地让自己独自去卫生间。 连机票和行李箱都不要了,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白盼山一起坐飞机走。 他从始至终,都不相信白盼山。 如同被人打了闷棍,白盼山脑海嗡的一声响,脸上涌现出事情脱离控制的惊怒,他丢下行李箱,边疾步寻找乔小鱼,边打通辛琅的电话,脸色铁青地低吼。 “他跑了!小鱼跑了!” 辛琅一滞,沉声道,“我们马上到机场。” 话音落下,电话里传来吴钊的怒声,“跑了?你他妈怎么回事!他一直跟你在一起你还能让他跑了!” 白盼山也自知理亏,指尖颤抖,“他骗我、他又骗我!…” 辛琅沉静的分析阻止了他们相互责骂,“小鱼这么想走,已经到了机场应该不会放弃大好的机会,他可能会坐另一班飞机!” 白盼山猛地清醒。 的确如此,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逃跑机会了,只要偷偷买一张机票,就能立刻逃离他们的范围。 三人分头行动,两人负责去各个安检口寻找乔小鱼的身影,另一人则守住机场大门。 50 在卫生间一直躲到登机前,乔小鱼才小心翼翼地潜入人群中。 怕发生意外耽误时间,所以他没买更早的飞机,通往自由的班次比他和白盼山原本应该乘坐的飞机晚二十分钟,仅仅需要在这二十分钟里安然无恙,他就能甩掉白盼山。 但他在人群里看到了吴钊。 个子高挺的男人怒气冲冲地扫视着人群,分明是在寻找着什么,乔小鱼心里一寒。 他不知道为什么吴钊这么快就发现了,为什么如此迅速出现在了机场,仿佛对自己的一切行动了如指掌。 模糊的线索在脑海里出现,他却没有时间去捕捉,只能更小心地隐匿行踪,试探地接近自己准备登机的候机口。 等了几分钟,他又看到了白盼山,朝着吴钊的方向走近。 他心里一喜,盼着这两人见面后如山中虎斗,吸引对方的火力好助他从缝隙中溜走,可他竟看到二人在交谈,神色虽然紧绷,氛围却并不是敌对,甚至称得上和谐。 乔小鱼怔了几秒,电光火石间恍然明白,浑身被冷水浇个通透。 原来,他们是一伙的。 怪不得白盼山和辛琅一直不急着对付吴钊,怪不得这段时间吴钊表现得心事重重有些奇怪,怪不得,他会出现在机场。 那么,辛琅也一定在这里。 乔小鱼需要斗智斗勇的不是白盼山一个人,而是以他为目标展开的三人结盟,三角形是最稳固的形状,逐渐收缩,将他围困其中。 难度蓦然登顶的逃脱令人绝望,乔小鱼颓然靠着墙壁,有种不如就这样放弃的心灰意冷。 涣散的目光穿过人群望向落地窗外的天空,一架飞机正缓缓起飞,带着他饱受桎梏的心,一并轻盈地冲向天空。 升腾的幻想美好至极,胸口骤然通透,他眼里的湿意被吞了下去,无助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已经到这一步了,他起码,起码要拼尽全力试一试。 吴钊和白盼山在航班即将起飞的登机口之间来回穿梭,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们还没找到乔小鱼,不仅有些着急,怕疏漏间已经让乔小鱼坐上了飞机。 “已经这么久了,小鱼真的还在这里吗?” 白盼山将乔小鱼的逃离归咎于自己,神态躁郁,目光发红发狠地死死扫过视线之内的每一个人,反而是吴钊相对于冷静一些。 “辛琅还没有发消息,那就说明小鱼还在机场里,再找找。” 他的眼眸暗下去,“小鱼太急着想逃走了,他不会放弃这次机会的。” 白盼山用力搓揉了几下失魂落魄的脸,掩住怆然,又冲准方向大步走过去,吴钊看他精神状态不太好,皱眉跟上去,想再叮嘱几句。 跟上去几步,漫不经心的余光瞥到身后人群中突然掠过的一道疾驰身影,还没看清,那无比熟悉的纤瘦身形已经让吴钊心头突跳,脱口而出厉声道。 “小鱼!” 白盼山立刻转过头,盯住他身后,目光似悲似喜,最后化成浓烈的怒意,眼眸狠狠钩住试图从视线内逃窜的猎物。 他也声嘶力竭地叫道,“小鱼!” 乔小鱼没被他们的发觉分出半点心神,他全心全意地只看着目标登机口,手里紧攥新机票,拼命跑过去。 他要在被他们抓到之前验证身份跑进通道,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砰!” 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小孩虎头虎脑地砸到他小腿,乔小鱼怕踩到他,急急收回冲劲,吧唧一屁股坐到地上的小男孩还懵懵懂懂地抓着小汽车,仰头朝乔小鱼笑,露出可可爱爱的虎牙。 乔小鱼被他天真无邪的神情晃了晃神,刹那间竟忘了自己身处何地,下意识也露出点笑。 骤然回过神,一股寒意从脚底钻心,他慌张抬头,那索命两人已近在眼前。 来不及了。 他仓皇地,无比眷恋而不甘地看了一眼登机口,然后毅然转身朝机场出口跑去,就算坐不了飞机,也至少不能被他们在这里捉到。 二楼通往一楼大门的扶梯上零散分布着碍事的人群,宽阔楼梯却空无一人,乔小鱼毫不犹豫跳下楼梯,不顾危险一连几个台阶地往下跳。 心跳都要停止,因为过于紧张,眼前的台阶已经在极度的惊骇与急速的奔跑中出现了重影,他使劲眨了眨眼,于是眼前的视线中,从门口跑进来的人影变得十分清楚。 辛琅正拿着手机与他们通话,显然已经被告知了乔小鱼的实时行踪,也看见了他,眼神直直黏了过来。 透过镜框的森冷目光是一道荆棘网,将妄图逃离的鱼儿拦在高墙大门里。 前有豺狼后有虎豹,乔小鱼感到了晕眩的绝望。 浑身发冷,脚步滞重,他蓦然想起了前一晚吴钊说的莫名其妙的话,原来,那是吴钊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他没有答应吴钊安分守己地和他过日子,于是今天,他成为他们三人的猎物。 机场成为了巨大的鱼缸,深水窒息,赖以生存的氧气被寸寸抽离。 当年独自来到显城时,乔小鱼以为自己终于彻底跳出了无形的圈子,跳进了无边无际的海里,直到如今碰了壁,他才发现自己原来始终都在别人观赏的鱼缸里。 他是一尾被囚禁起来的小鱼。 确定他已无处可逃,身后的追击也慢了下来,吴钊的怒声穿透他单薄的身体。 “小鱼!别跑了!别摔到你自己!” 明明是担忧,却让人觉得害怕,想要逃离,逃离这密不透风的关怀与给予,逃离强势与温柔,逃离他们一厢情愿施加的全部爱意。 乔小鱼忽然很累,累得失去了潜逃的无限勇气。 他浑浑噩噩地虚看着面前层层叠叠的台阶,苍白秀美的脸上浮出一抹无力惨绝的笑,然后闭上眼,任由乏力身体自由下坠。 撞不破这坚硬的鱼缸,他只能撞破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