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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年关将近,国际刑警大厦也洋溢着各种节日气氛。 乌桓来得晚,行动组办公室里人都散得差不多了,花花绿绿的装饰乱糊一通,倒是顶起了几分喜庆。 “你小子,可总算在新年前把你等来了!”男人不知道从哪堆文件里爬出来的,眼镜还挂在脖子上,随着动作,一摇一摆地甩在稍显圆润的肚皮上,弹起在空气里溜一圈,再落回肚子上。 “连哥。”乌桓收回视线,眼镜温和地装饰在脸上,嘴角挂起浅笑。 “我说你,再考虑考虑嘛。你还年轻,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可不能分开念。哥跟你说实话,上头很看好你,辞职信还在压在我桌子上,你就别叫我费事了,直接拿走,以后也不要再拿辞职开玩笑。” “老大,我是认真的。”乌桓双手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来,扶了扶眼镜,语气颇为无奈。 “你……”连哥表情变了,他平日一贯会和稀泥,嘴角跟画上去似的,跟弥勒佛没差的表情糊弄过不少人,可他现在知道,乌桓,这是铁心要走,他留不住了。 “那你还来做什么?专门来气我,给我找不痛快吗?”他话里有些赌气的意思了。 乌桓知道他在闹着玩,他正色道:“哥,我是有正事。” “我要自首。” “你说什么?”连文荣觉得自己耳朵怕不是是出问题了,这小子一天天的净在胡言乱语,前脚刚说要辞职,跟着又要自首,真是驴头不对马嘴! “我就是梁璨。”乌桓眸色沉沉,没有一点在开玩笑的意思。 “……操。” 连文荣掏手铐的时候没忍住,咒骂出声。 距离113行动已有一年,Apollo主要成员缉拿归案,大部分卧底都平安回归,只有俞满满和聂辉“下落不明”。 报告这样写,但东部的大伙彼此都心知肚明,虽说死要见尸,但是等他们赶到真正的湖心岛的时候,面前的惨景到现在都还想幽魂似的停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满地的血和弹壳,墙面满是弹眼,连房子都坏到那个程度,怎么可能还会有人活着回去。 但是连文荣直觉不会这么简单,他常年笑眯眯的眼睛此时也严肃地绷直,他抓住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猜测,他斟酌措辞,凝视上乌桓的眼睛,缓缓开口: “作为梁璨,”他这样问,“你认识聂辉和俞满满吗?” “他们还活着。”乌桓语速不紧不慢,答非所问。面对上昔日的同事严肃的审问,他双手被拷,脸上也是一派从容。 他们见过形形色色的嫌疑人,乌桓这样的并不少见,但想到他曾站在他们这边,连文荣的拳头没忍住,狠狠地锤在了审讯桌上。 乌桓没有在意他的恨铁不成钢,他甚至要了纸笔,在重重监视防范下,气定神闲地留下墨宝——一份联系方式和地址。 临海市的一家疗养院所在地,由乌氏集团投资运营,来往都是权贵显要,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片刻后,一架全副武装的直升机搭载医疗小组,卷乱下沉冷气,从大厦天台升高离去。 消息散得很快,携带猜忌,传到曲鼎衡耳朵里的时候,他正在收拾公文包——准备下班。 东部行动组两个组长,分别是连文荣和俞盈,但他们头顶还有个头,叫曲鼎衡。 曲主任平日里端着一副看淡世俗纷扰的模样,年近花甲经验丰富,论起功来一向是捧着茶杯不争不抢,眼看总指挥的担子就顺理成章地架在他肩膀上,他准备保持以往的谦虚进行一番推诿,却不曾料到,有人暗地里垂涎他的位子已久。小老头左等右等,眼瞅着过了八月,离行动只剩下俩月,他准备好的腹稿闷在肚子里发霉,最后在行动开始前半个月,他等来了一个比他还小一轮的新任总指挥! 曲主任气得吹胡子瞪眼,但他端了这么些年,在下属面前依旧表现得淡泊名利,实则,背地里托人七弯八绕打听了一溜圈。 可得到的解释是:这次行动兹事体大,行动组有许多事情需要曲主任操神,咱们体恤您老高龄,总指挥不过是个名头,话还是先听您的。——简而言之,就是叫他别多废话,赶紧接了了事,谁那么多闲工夫配您玩那三拒三让的破门道。 曲主任心中愤愤,还没见识到新官上任放的是哪三把火,他直接请了个年假,撂挑子走人。 乌桓找上他时,曲鼎衡提了个鸟笼,眉间乌云不减,并没有比当曲主任的时候显得轻松几许。 听见乌桓自首的消息,曲鼎衡心中一咯噔,但他惯会装模作样,手上的事情没停,他拉上公文包上的拉链,未显异常,脚尖打转,往反方向走去,对围在监控器的下属说道:“让连文荣出来。” “俞盈已经带人去了,我们已经和当地警方联系,预估半个小时以内就能得到准信,还有,”连文荣站在监控器前汇报进程,说到一半顿了顿,狐疑不定道,“曲主任,他说,他是秃鹫。” “当然不是,”乌桓言笑自如,十指交叠,吊足了胃口,欣赏完对方青涩的审讯能力,在连文荣重新入座后,他看菜吃饭,重新开口说:“秃鹫怎么会只有我一个人。” 连文荣很快就回来了。乌桓的态度突然发生三百六十度大转变,仿佛刚才出去的人不是连文荣,进来的也不是来审讯他的。 他甚至还能说一些无伤大雅的废话,眼看对方耐心告罄,方才代替连文荣提问的小警员肉眼可见地面露恼怒。幸而,乌桓等来了人,他收起懒散的笑,语气正经道: “这次行动地点被人掉包,我只比你们早两天知道,我在十一月一日拿到秃鹫行动的指令,但我当时只是猜测,并不能十分肯定。” 秃鹫不是一个队伍,更准确说,它不是一个如同猎隼一样拥有稳定队员的团队,它像是抛进江河湖海的一把沙,在默默无闻里悄无声息地渗透,由无数双隐形的眼睛组成,从而保护这个庞大的犯罪组织。 所有的队员并不清楚内部究竟又多少成员,除了队长以外,他们都互不相识。 梁璨被选中成为秃鹫的一员,通过考核,已有六年。 但算下来,他参加的行动一双手都能比划。乌桓推测,应该是他还不到标准。 秃鹫类似于监察系统,由两到三人组成核心,其他都是雇佣性质的队员,而且这群人拥有一个特质——孤僻。 他们大多是游走于边缘的孤狼雇佣兵,通过考核后,每年参加行动不超出三次,报酬当然是一人独享的高额佣金。 都是为钱杀人,多给钱的活为什么不接? 与此同时,为了防止背叛,独特的“不确定性”起到高效自我保护机制,除了知道当时任务的猎杀对象的些许特征,以及一些考核细节之外,再也没有了,而这些无关紧要的边角料,就算出卖给警方,也不能顺藤摸着瓜。 乌桓也试图通过别的途径掌控更多信息,无一例外,蒙住脸的各位酷哥们,个个都是锯了嘴的葫芦,半根毛都看不着。 设立这个系统的人准确拿捏人性,纠葛关乎己身利益时,没人会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人废话。 彼此之间出于完全陌生的状态,但是带领的队长把握着所有人的信息,再加上任务简单粗暴的性质,能够支撑他完美指挥。 “他们的作风一贯如此,只会给出集合时间和出发地点,我无法从中判定具体任务对象。” 集合时间是十一月三日上午十点,实在是太巧了。 “乌桓,我劝你说实话,这个故事编得太一般了,你不如直接说说你是如何做到虎口救人,在秃鹫的枪弹下丝毫不伤。”声音是从扩音器里传来的,非常突然,这打断了连文荣的思路。 “我不能说。” 给脸不要脸。 连文荣他按住又想开口的下属,颔首等待乌桓接下来的条件。 “我这个人有些胆小怕死,除非你们能保护我得安全。” 曲鼎衡背着手,默默听完对方的扯淡,见识到乌桓伪装技术的曲主任在心里哂笑,点评道,真会他娘的会演戏。 “你想做什么?”曲鼎衡的声音又从扩音器里响起,寻常看见的问题,却自高而下问道。 金属手铐轻轻动了动,发出清脆声音,乌桓缓缓道:“找出牧羊人,干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