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露 - 耽美小说 - 雀衔穗(双性1v1)在线阅读 - 06 裙下之臣(女装,剧情无doi)

06 裙下之臣(女装,剧情无doi)

    又过了几天,就到了纪嘉穗三哥凌良暮的画展开放展出的日子。说来有趣,当年凌良暮吵着闹着要去学油画,当时整个凌家谁也没想到他会有今天这般成就。

    上个月,凌良暮也在家族会议中正式提出,他选择退出继承凌家的“家族产业”——“大哥,二姐……”他冲代纪嘉穗出席的简晖景点点头:“或者四弟继承都可以,我全都没意见。只要到时候,你们谁还能记得分点钱给我买颜料和画布就行。”

    一般帮派长辈不太愿意在生前多谈继承一事,但凌父却早早将这事拿到台面上来说。他宣布他的子女四人,每个人都有继承遗产中的大头,也就是帮派事务的机会,只要他认为“能力合格”。简晖景对此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大少爷凌元曦的随侍权修洁先黑了脸,他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又被凌元曦轻声喝止了。

    简晖景抱臂冷眼看着凌元曦那边,心想这也难怪。大少爷凌元曦比下面三个弟弟妹妹都要大上不少。他从纪嘉穗还没被找回来的时候就在辅助凌父打理事务,再加上这么多年的私下笼络,帮里早就有不少人都当他是少主一般敬着。可现在,不仅少主一名没了,甚至还得再回到和弟弟妹妹一同竞争的路子上,自然心有不甘。

    凌父没对三儿子的言论发表什么意见,而是又谈起凌媛的未婚夫一事来。在场的人都或多或少知道之前那位可怜人的死和简晖景有关,一时间各种意味不明的眼神都聚在他身上。简晖景在心里冷笑一声,闭上眼往后靠了靠。把问题转移到自己身上……明明是凌父自己对那个和别家有接触的未来女婿不满意,他作为一把刀子,反倒成为众矢之的了?

    会议结束后,正准备起身离开的简晖景被凌父叫住。还没有离开的其他人见他被特别留了下来,一时间神色都有些复杂。“我就知道老爷捧他!”还没走出大厅,权修洁就一脸不爽:“当初把他指派给四少爷也是故意的……”还没等他说完,凌元曦反手给了他一耳光,他目光从大厅里那些父亲的老下属身上飘过,淡淡道:“老四也是合规合矩的继承人,下次见到他记得道歉。”

    权修洁半边脸都红了,甚至有些肉眼可见的变肿。他一边朝主人道歉是自己多嘴,一边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背后那关上大门的会议室,眼神里明晃晃地带了些怨恨。

    外面发生了什么,里面凌父和简晖景两人还一无所知。“老三退出,你呢?”凌父开门见山地问道:“嘉穗肯定是听你的,不过他也是不想和人起争端的性子……你决定怎么做?”

    “……都到这个时候了,您才决定问我的意见吗?”简晖景依旧表情淡淡,话中意味里却有明显的讥嘲:“我还以为我只是一个没有权力反抗的棋子呢。”

    “就算是棋子,你也是最重要的,那个会将死‘国王’的棋子。不管你打算做什么,只要记着,站在原地——”凌父不管他话里的情绪,语气依旧平静。

    “你是保不住你的‘后’的。”

    纪嘉穗面对着面前这几排长裙,充满挫败感地长叹了一口气。他原计划是今天晚上和小麻雀一起去美术馆看二哥的画展的,他不过随口问了一句出席这种场合该穿些什么衣服好呢?简晖景就把他带到了这种……这种地方!

    现在简晖景在外面等着他,而他得在这几排……裙子里挑出一条今天晚上要穿的。早知道就不听小麻雀的话:“反正等会要换的。”直接穿T恤出来了!随便找套休闲款西服穿上都好得多……纪嘉穗充满怨念,恨不得把简晖景揪过来,让他穿给自己看才好。他刚刚这么说,简晖景却是一脸正经地回答他:“这里的衣服是按主人您的体型选的,没有适合我的款式。”顿了顿,他好似还像邀功般说:“我不太懂女装里的门道,还特意问了二小姐,这地方是她给我推荐的。“

    ……二姐也知道了?!纪嘉穗只觉五雷轰顶,他指着简晖景你了半天挤不出一句骂人话。心里有气撒不出来让他更感恼火,他左右转了几圈,脑子里反复幻想小麻雀穿水手裙跳康康舞的场景,这才心情畅快了些。纪嘉穗深吸口气,甩下一句:“只有今天而已!”然后就半怒气冲冲半破罐子破摔地进了试衣间,门板也被他摔得震天响。

    刚一进门,他就被那些或华丽或简约的精致长裙给震退了几步。

    “……”

    他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画展是邀请函制。主仆两人站在门口,简晖景递上邀请函,纪嘉穗则戴着大墨镜,手上揪着简晖景的西装下摆。凌家第四个孩子的身份没多少人知道,门卫看邀请函上的名字也只当纪嘉穗是位女士,没多问就客客气气地弯腰请两位进去。经过门卫身侧时,纪嘉穗的身子突然一歪,还好简晖景及时扶住,他才没直接在门口就摔个四仰八叉。

    门卫也有些被吓住,拿着邀请函的客人身份都不一般,这位要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摔了,待会他指不定要被主管怎么训呢。他忙问女士你没问题吧——穿着黑裙子加卡其色大衣的纪嘉穗女士转过头,隔着墨镜狠狠瞪他一眼。简晖景闻言像是要笑出来,也被他隔着衣服在腰上拧了一把。两人都不想暴露声音上的异样,只摆摆手示意问题不大就进去了。

    门卫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又突然发觉:刚刚那位女士……喉结是不是有点突出了?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又来了新的客人,于是他又将这档子事抛到脑后去了。

    纪嘉穗因着刚刚那一出扭了脚,两人画展还没来得及看,就找到凌良暮问了休息室在哪,顺便还要了冰块准备做冷敷。凌良暮看着四弟侍从身边的女人脑子还没转过来,他想这是谁甩了谁?他要不要找四弟打个小报告什么的——直到纪嘉穗摘了墨镜,他愣了几秒才开始大笑,给他们带路的路上也是一直笑个不停。纪嘉穗恨不得脱了靴子给身边的两人都来上两下,闹成现在这样是他想要的吗?!他怨气十足,但一只脚不敢用力,只能靠简晖景扶着才勉强一跳一跳地往前走。纪嘉穗连咬牙切齿的劲都没了,觉得今天实在丢脸又失败。他就该待在别墅睡大觉,同小麻雀上床都行,今天跑出来完全是自取其辱……

    凌良暮领着他们到休息室,他的侍从段黎则带来毛巾和一桶冰块。同性子跳脱,敢想敢做的凌良暮相比,段黎要沉稳得多,见到四少爷这副打扮也只是微微一愣神,随即垂下眼不再多看。凌良暮冲简晖景挤挤眼,像兄弟般同段黎勾肩搭背:“有事再找我们哈!我们服务很周到的!”纪嘉穗还没来得及骂一句,他就嘻嘻哈哈地出了门,还贴心地帮房间里的两人带上了门。

    纪嘉穗瘫倒在沙发上,全然不顾做好的发型待会起身后会乱成什么样。“都是你害的。”他有些闷闷不乐:“我就不该一时心软,答应你穿什么裙子……”简晖景先用毛巾包好冰块,再半跪着帮他脱下靴子和丝袜,纪嘉穗原本纤细的脚踝明显肿起不小一块。简晖景半垂下眼,电子音依旧稳定:“我要开始帮您冰敷了,可能有些凉,很快就好。”

    纪嘉穗盯着天花板,沉默了半晌才说:“我今天就是个笑话。你要是想笑就笑吧,我没力气生气了。”简晖景替他搓揉伤处的手稍微用了些力道,纪嘉穗立马疼得嘶了一声:“……你轻点!”“主人仍然很好看。”简晖景说,他眼里似乎有些对过往的追念,但不过一瞬就消失的一干二净:“您不管穿什么……或者不穿,我都喜欢。”纪嘉穗仔细一琢磨才发现这人又在一本正经地说荤段子,他换用另一只脚去踹简晖景,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格住,连身形都没多晃。

    简晖景刚收好毛巾和冰块,恰好又响起轻轻的敲门声,是段黎拿来了给纪嘉穗更换的平底鞋。简晖景低声道谢,又重新关上了门。

    “你说,这是不是姐姐们驾驭不了的水晶鞋?”纪嘉穗踢踢来时穿的靴子,有些自嘲:“不过我本来也就不是灰姑娘,穿不上也很正常。”

    “您不是灰姑娘也很好。灰姑娘是王子的,您要是跟着王子跑了我会很伤心的。”简晖景帮着他穿上新鞋,确认不会挤压到伤处才搀着他站起来。他的嗓音不知为何读出几分孩子气的撒娇感来:“主人就只是我一个人的。”

    纪嘉穗正被这情话哄得有些飘飘然,简晖景又说:“我很想吻主人您,但我没带口红,您的妆要是花了就不好看啦。”他低头亲上纪嘉穗的手背:“那就先亲这吧,回去后主人您可得好好补回来才行。”、

    纪嘉穗在休息室里被简晖景哄得心情又好了不少,勉强答应再留下来看一会画展——虽然他看不太懂三哥所谓的艺术,但多看看也算是陶冶情操……

    “……简前辈?”两人身后突然响起似是有些犹疑的招呼声。

    纪嘉穗好奇地回头一看,却惊讶地发现那人居然是骆雀!他前几日在电视上看见的那个明星!简晖景跟着回头,随意地瞥了一眼,骆雀明显更兴奋了,他快步上前:“我刚刚远远看见就觉得像……结果真的是您啊!”骆雀很有些自来熟,一张真诚的笑脸也让人无法拒绝。“这位是您的经纪人吗?还是您的女朋友?”他看看躲在简晖景身后的纪嘉穗,好奇地问道。

    纪嘉穗的心情从会不会被别人发现他其实是穿着裙子的男生的惊慌失措,变成突然面对前几天还在荧幕上看见的电视明星的惊讶。简晖景则是完全无视骆雀的搭讪,往前走的步伐明显变大了。

    “那个、那个,我知道您不喜欢见粉丝,但我实在不明白您当时为什么要离开……我是因为您才进入娱乐圈的,您当时突然消失实在是让我很难过……”骆雀像条大型犬一般跟在两人身后,嘴里还不停叨叨,毫无平常在社交平台上塑造出的高冷模样。

    简晖景像是不堪其扰地回过头,他紧拧着眉,哪怕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他此刻的不快与厌烦。骆雀惊讶地发现,明明他的嘴唇没动,但他的身上仍然有平板的电子音传出:“……我发不出声音了。这个理由你满意吗。”说着也不管被这答案震得一愣的骆雀,简晖景拽着纪嘉穗的手就往美术馆外走。纪嘉穗回头时还能看见骆雀站在原地,一边同身旁似乎是经纪人的人说话,一边朝他们这边投去视线。

    他们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美术馆。纪嘉穗的扭伤还在隐隐作痛,简晖景身高腿长地闷声快步走在前,他也就不吭声地忍着疼跟在后面跑。一直到离开美术馆,就要走进停车场时,简晖景才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回头问主人:“我们就这么出来好吗?要不要回去和三少爷说一声?”

    这时他们原本交握的双手突然松开了。

    他的主人第一次挣开了他的手,这让简晖景有一瞬间的空落感。他仍旧保持着牵手的状态,只是无意识地微曲手指,他能感觉到指腹上原本属于对方的温热温度飞快退去。

    “在那之前……我想知道,你在瞒着我什么呢。”他听见他琥珀色眼睛的主人这么答非所问地轻声说道。

    而他听得出那并不是疑问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