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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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牙儿提拉米苏蛋糕,配上闲聊,吃得很慢。除了衣食住行之类涉及民生的问题,周榷与吴观最主要的共同话题,便是成人用品。 “他们可能要放弃章鱼触手那款产品了。”吴观不甚在意地说。 “他们”指的是吴观所就职公司设计部的人。周榷听后,感觉很欣慰:“他们终于愿意放弃了,可喜可贺。” “说放弃吧,也不对。”吴观用叉子扎起自己盘中最后的一块蛋糕,放到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主要是他们内部意见无法达成统一。” 一个情趣向安全套的设计方案,竟然还能产生分歧……周榷其实并不好奇,但他还是顺着吴观的话继续问下去:“他们内部都有什么意见?” 吴观吞下蛋糕,又喝了口水,然后缓缓回道:“有人坚持做成活动吸盘式的按摩粒,有人认为应该把吸盘做成不可动的;有人提议改小吸盘,有人坚持用大吸盘。现在不能跟设计部提那款产品,提了他们就聚一起吵个没完。” “产品经理不管吗?”周榷问。 “PM吵不过他们,也懒得和他们吵,”吴观耸了耸肩膀,“因为这本就不是什么重点产品。现在对这玩意儿最起劲儿的就是设计部那帮单身狗,个个儿跟打了鸡血似的,也不知道能从中获得什么乐趣。” 周榷随口一说:“他们不会打算做出来自己用吧。” 吴观显然没想到这种可能,或者他根本就没针对这件事多动过脑子,闻言哂笑道:“那他们还挺会玩儿啊。问题是,他们打算用在谁身上呢?总不能是用在‘水宝宝’身上吧。” “水宝宝”是吴观他们公司生产的一种飞机杯,带水疗功能,还会模拟潮吹,俗称“水宝宝”。 周榷提出不同的看法:“你们怎么就确定设计部的一定是单身呢?没准他们有女友,只是不想告诉你们罢了。” 吴观一脸鄙夷:“有女朋友还要飞机杯?” 周榷嗤笑:“这俩不存在必然的因果关系吧?” “女朋友和飞机杯不存在必然因果,”吴观解释道,“但是‘有没有女朋友’和‘要不要飞机杯’有因果。” 周榷茫然:“有什么因果?” “因为在我司,没有女朋友是可以申请员工福利的。”吴观笑道,“没错,就是飞机杯,而且还是‘水宝宝’。” “水宝宝”,进货价不到一百,单个售价超过五百,是周榷店里售价最高的飞机杯产品。说它是飞机杯届的纪梵希,也不足为过。 “你只要说自己没有女朋友就可以领到福利,”周榷不是故意抬杠,只是难以完全认同,“谁又能证明你有或者没有——不会真有人那么闲,还去核实你有没有对象吧。” “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在我们那儿以没有女友为由申请员工福利的,”吴观笑得促狭,大概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回忆,“可是会被同时调侃的。据说他们私底下还建了一个‘单身挽尊群’,一有人因此被调侃,就在群里面发言卖惨求安慰——这玩意儿都快成我们企业文化了。” 好另类的企业文化。不过,周榷从吴观的话里提取到了其他的更值得关注的点:“听这意思,你没有加入那个群?” “我没有领‘水宝宝’,”吴观说,“自然没有必要加他们那个群。” 周榷不解:“你为什么不要员工福利啊?” 吴观挑眉:“为了一个成本价几十块钱的飞机杯,我要告诉全公司的人‘我是一条单身狗’,这买卖也太亏了吧。” “你有没有,”周榷调笑,“他们又不知道。” “我有女朋友的话,”吴观说,“还要什么飞机杯啊。” 话题竟然又绕回去了。周榷继续同吴观开着玩笑:“可是你也没有啊。” 吴观放松下来,回得不假思索:“我有女朋友还会向你表白啊。” 笑容僵在周榷的脸上,吴观复制了同款的表情,两个人陷入沉默,房间里静得能够听清呼吸的声音。 终究是无法回避的问题,就像被洪水冲出缺口的堤坝,若不及时修补,决口便只是早晚的问题。 如果可以的话,周榷想要糊弄过去,毕竟他始终没能想出应对的方法。他做不到接受,就只能拒绝;就算他豁出去接受了,最后也会伤害到吴观。这样的话,不如一开始就狠心拒绝对方,是失去这个朋友,还是获得以后长久的尴尬……周榷突然想起黄盛说他的话:活该没朋友。 “吴观,我……” 吴观适时插话,不给周榷拒绝的机会:“你不是也没男朋友吗?” 周榷心虚地嘟囔道:“我不是同性恋……” “你不是,”吴观说,“我是。” 周榷心说我已经知道了。 吴观问:“你会因此歧视我吗?” 周榷摇头:“你是同性恋,又不是杀人犯。” 吴观又问:“那你会因为我是同性恋而躲着我吗?” 周榷:“除非你得了新冠。” “我要是得了新冠,”吴观说,“不用你躲我,我也一定躲得你远远的。” 周榷微微翘起嘴角,笑得有些勉强。 吴观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身体很拘谨,却也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很放松:“你不会歧视我,也不打算躲着我,那么是否可以试着靠近我?” 周榷心慌到手抖:吴观还是说出了他最怕听到的话。他百感交集,愧疚不已,却也只能选择婉拒:“对不起,我……” 吴观猜到了他得到的会是这样的答复,但是并不甘心就此接受:“一定要拒绝吗?” 周榷像是卡带的收音机,只会重复放着道歉的话:“对不起……” 吴观叹了口气:“虽然我知道问这样的问题没有意义,但我还是想要一个原因。” 周榷沉思片刻,答得很轻,显然没什么底气:“因为我只把你当成朋友……” “朋友变情人,”吴观调侃,“貌似也是很常见的戏剧桥段。” 周榷没什么自信地摇晃着脑袋:“我怕失去你这个朋友。” “我保证你不会失去我这个朋友。”吴观问,“就算这样说,你也不愿意和我试试看吗?” 周榷没有回答,因为他无法告诉吴观: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吴观察觉到了周榷的迟疑,于是说出自己的推测:“是因为无法接受同性之间的性行为吗?” 周榷臊红了脸:“我无法想象自己和你做那种事……” 不是不能做,而是不能和我做。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吴观还是决定放手一搏:“要不要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