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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已经下了很久了,黑蒙蒙的夜色给整个树林罩上了一层黑纱布,闷得几个或站或走的人都喘不过气。 南序町站着没说话,他垂着眼眸看着滑坡下,雨水打湿的头发垂在额间,长又密的眼睫毛上盛满了颗颗水滴,没人能看清他的情绪。 顾闻却看到他垂放在身侧紧握的拳头。 “南序町。” “搜救队还没来?”南序町扭头问他,眼里没有一丝情绪,长手握着的手电筒发出咔咔的响声,白皙的手背上暴起青筋,看上去和那颜色毫不相符。 “我……” “来啦!他们来了!” 还未等顾闻说话,几个男生拿着手电筒跑向他们,射出的光线像是一道道电柱,在黑夜里乍开一片光明。 顾闻看到扭头去看身后的一片片光亮和橙色的光在他的眼里闪耀,好久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原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呼吸过了。 南序町直愣愣地站在一边,他看着橙色的那道光把他的少年带了上来。 可是他却不敢动。 “救上来了,快——!快下山!” 南序町踉跄着跟在后面,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紧闭着眼睛的余沅。 担架一晃一晃地左右动作,南序町走在消防员们的后面,那截露出担架外的细瘦臂膀随着动作摇晃,细白的手腕上是道道擦伤,像是血红色的蝴蝶宝石,手指微微蜷曲着,指节泛白发青。 “余沅……”南序町在雨中握住了那只细弱的手腕,余沅的腕骨突出,触手冰凉。 哗啦啦的雨声中得来的无声息的颓然。 下山后,余沅被抬上了救护车,南序町站在雨里迈不开腿,顾闻跟在后面推着他催促着他上车。 救护车呼啸着开过路口,红绿灯慌张地闪烁着,有护士和医生在查看余沅的伤口,南序町则坐在一边不说话。 他微弯着腰,双手放在膝盖上,打湿的刘海垂在额间,伸出的长手离躺在病床上的余沅只有几厘米,一伸手就能摸到他的手。 而他只是微微舒展了手指,在将要触碰时收回了手。 秋游出了这样的事情,卢班带着大家趁着夜色回了。 余沅伤得不严重,身上只是有些擦伤,只是从滑坡滚下去时背部被一块大石头抵住了,右肩胛骨上有块不小青紫,上了药,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卢班晚上的时候又赶过来一趟,那时候余沅还没醒。 南序町提着热水瓶刚从暖房出来,迎面就撞上了卢班。 “卢班。”南序町先打了招呼,他左手提着热水瓶有点累,所以又换了右手站着。 卢班拍了拍南序町的肩,叹了口气“序町啊,辛苦你了。” 南序町没推辞,只是眉头皱起又很快舒展开“不辛苦。” 卢班看着他手里的热水瓶又问道“余沅醒了?” 南序町:“还没有。老师,我已经给你打过电话了,余沅没什么大碍。” “唉,老师不放心,还是要来看看。” 南序町低着头没说话。 “对了。”卢班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样,扭头问“余沅的家长来了吗?” “没有。” 南序町如实回答。 南序町没有通知余奶奶,余沅没有父母,老人家年纪大了,若是告诉她余沅进了医院,南序町不知道余奶奶会不会一个激动晕过去。 毕竟余沅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余沅家里只有一个奶奶,老人家年纪大了……” “这样啊。”南序町话没说完,卢班却已经了然一二。 无非是不想让老人家担心罢了。 “序町,你,一个人可以吗?” 卢江作为班主任的为数不多的关心在此刻表现地淋漓尽致。 南序町提着热水壶站着有点累,又把热水瓶换了一只手“医生说余沅一会儿就醒了,我带着他一起回家。” “好,好好好。”卢班又想拍南序町的肩,却因为对方太高只能转而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在走廊里站了很久,护士也多次打量他们。 卢班索性放了手,他的责任完成了,能离开了。 南序町站在原地看着卢班矮胖的身影慢慢离开他的视野,才低头垂了眉,眼神冷漠的用手抚了抚卢班摸过的那片衣料。 南序町提着热水壶进病房时,躺在病床上的人已经醒了。 听见开门的动静,坐在病床上的余沅扭头看向来人。 “你醒了。”南序町很是平淡地说道,提着热水壶放到床头的桌子上,没有看他一眼。 “嗯。” 余沅觉得有些尴尬,不知怎么的,他们只是几个小时没见面而已,他却觉得经历了好几个世纪的分别。 南序町站到了余沅面前,他只是站着,余沅坐在病床上要抬头看他,却被南序町抬手捂住了眼睛。 “阿序。” 余沅被南序町一手搂着肩,另一只手捂上他的眼睛。在他靠近时,依旧能闻到那股青柠皂香。 不同的是,他好像尝到了一股苦涩的甜。 南序町吻了他。 唇和唇只是简单的相触,轻轻的摩挲,没有深入没有揉弄,只有轻微的喘息。 窗外的雨打在玻璃上,啪嗒啪嗒的声音,余沅在这声音中,在南序町的手掌中闭上了眼睛。 慢慢的,他竟然又尝到了淡淡的咸味。 那是南序町的泪水。 余沅想掰开南序町放在他眼前的手掌,耳边却听见了南序町的沙哑嗓音,其中还带着疲惫感。 “余沅,余沅,……沅沅……” 南序町在喊他的名字,乐此不彼,声声不息。 “我在。” 余沅伸手攀上了南序町的肩,他跪坐在病床上。 南序町站着,余沅跪着,他只能尽可能地抬着腰去拥抱南序町,南序町把头埋进他的肩窝,零星的碎发撒在他的肩头,右手依旧紧紧地捂着他的眼睛。余沅动弹不得,只好弯着腰身去贴合南序町的拥抱,白蓝条纹衣服下露出的一截细瘦的腰肢,似乎比身下的床单还要白。 “阿序,我在,我永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