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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喜欢一切美的东西。 他有一个十分宝贵的相机,那是母亲弥留前留给他的。 少年有一个美丽的母亲和严肃的父亲。母亲身体很差,他是家里最小的儿子,调皮,跳脱却最受家里人宠爱。 因为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 少年跪坐在母亲的床前,窗外有一只不停飞舞的蝴蝶,在花枝间穿梭。 “衍衍,你在看什么啊?” 本来熟睡着的女人睁开了眼睛,眼睛是水蓝色的,里面盛满了大海和蓝天。 少年伸手指着窗外的树枝朝女人说道“妈妈,蝴蝶——!” 女人扭过头,湖蓝色的眼睛眨了眨,她看不清任何东西。 “蝴蝶?”女人轻喃了一声,微卷的长发落到颊边,“漂亮吗?” 少年握着女人的手,指向那只蝴蝶,回答她的问题“漂亮,和妈妈一样漂亮。” 女人笑了,缩回手去摩挲少年的脸,又很快地缩回去,怕伤了少年。 少年又问“妈妈,我能把它拍下来吗?” 女人似乎不解他的话,皱眉问“你喜欢它?” “喜欢!” 赤诚又热切的回答。 “当然可以。” 咔擦几声,女人和蝴蝶都被收入了相机中。 那是女人死前的最后一张照片,很美。 慢慢的,少年到了适婚的年龄,他也成为了一个自由的摄影师。 他带着相机走遍了三山四海,人间繁华。 可是少年终是回到了那个大院。 兜兜转转,是少年逃不出的人间。 父亲非常震怒,他不明白为什么儿子会和妻子一般沉迷于摄影。 官门世家的子弟,如此迂腐短志。 于是在父亲的逼迫下,少年遇到了他的蝴蝶。 她穿了一身花裙子蹲在玫瑰从里,白帽明眸,意识到来人便抬头看他,白嫩的手上染了玫瑰的刺,露出血迹。 “你是谁?”蝴蝶问。 少年握紧了手里的相机,他忍着砰砰砰乱跳的心脏,回答道“我叫南衍。” 蝴蝶皱起了眉头,她不谙世事又天真无邪“我不认识你。” 蝴蝶飞走了,那飘飞的一片裙角让少年恍神,少年举起相机把蝴蝶留住了。 少年开始频繁进出那片玫瑰丛,蝴蝶从警惕害怕变得大胆好奇。 她总是像一只蝴蝶一样。 不,她就是蝴蝶。 她围着南衍问问题,南衍会带她去很多地方。 他们坐在田埂边上等着夜幕的降临,南衍把萤火虫和蝴蝶留在了心里。 最后,蝴蝶在他侧脸留下一吻,扭头跑走了,银铃般的笑声传开。 蝴蝶说,“我叫云倩。” 最后,他们结婚了。 不久后,他们有了一个儿子,可是已不复当初的热恋。 云倩是一只蝴蝶,她在花丛中飞舞,却不肯再回头看一眼当初的那朵花。 南衍不再到处奔波,他待在家里照顾着儿子,那个相机也被尘封起来了。 “爸爸。”小南序町伸出小胖手拍拍南衍的胸膛,指着那个不远处的玩具叫道“要……要……” 南衍歪头揉了揉他的脸蛋,温柔笑道“好,爸爸给你拿。” 出了商场,南衍带着小南序町往停车场走。余光中瞥见了一辆车正在驰行中,而车前站着一个小女孩,南衍放开了那只牵着小南序町的手。 小南序町伸手想要去抓,扑了空。 手里的玩具也滚落在地,被来往的行人踩烂。 七岁的南序町抱着童话书走进了那个阴暗的房间,床上坐着一个瘦弱的男人,他眉眼温柔正在垂眸看书,见他来了,放下书去接那本童话书。 “小序,今天讲什么呢?”南衍翻了几页,小南序町伸手指着其中一页“这个,讲这个。” “?”南衍顿了一下,伸手把小南序町抱在了床边,声音温柔地响起。 慢慢地,小南序町在这声音中睡着了,他醒来时南衍已经不在身边了,被子凌乱地被掀开,椅子,地毯都乱成一团。 小南序町揉了揉眼睛爬下床,屋里很热,他觉得很热。 房门被打开了,客厅里也乱成一片。 男人拖着一双腿倒在沙发上,他的面前站着女人和另一个陌生的男人。 小南序町明显感觉到两个人的眼里有鄙夷,似乎不屑于和瘫痪的人争论什么。 女人衣服凌乱,胸前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陌生男人的脖颈处还有几个口红印。 南衍气急了,他的脸色发白,手上死死地掐着腿,咬牙切齿道“云倩,你在外面这样我也忍了,但是不能把人带到家里,不能让小序看到。” 女人脸色变了变,似乎也注意到了南序町,嘴上却还是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我怎么知道他在家,今天不是去上补习班了吗?” 陌生男人扶着她的肩,搂着她要走“行了,行了,我们走吧。” “关乘!” 云倩还像个孩子一样耍脾气,关乘低头哄她,亲密之意尽现。 两人走了,小南序町手里的书也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他看着男人攀爬在沙发上,艰难着坐上了轮椅。 “小序……”男人扭头朝他招手,小南序町走了过去。 男人把他紧紧搂在怀里,小南序町感觉到了他的颤抖和额角的冷汗。 男人死了,那把水果刀插在他的心脏,血迹染满了小南序町的手。 彼时,他眼里只有红色和那个绝望的眼神。 此后,南序町开始频繁做噩梦。 梦里有蝉鸣,红色的血和白色的墙还有那个粘腻的触感。 女人再婚,似乎是再为人母触发了她仅剩的一点羞愧之意,她想着开始补偿南序町。 可是南序町眼里再没了她。 南序町声音平淡地讲完了这个故事。 黑夜里,余沅感觉到他把自己抱得更紧了些。 余沅没动,南序町低头在他发间动作,声音沙哑“余沅,他的蝴蝶飞走了。” 好久之后,余沅才回抱他。 “我的呢?我的小芋圆在哪儿?”南序町把他揉进了怀里,余沅破涕为笑。 他哑着嗓子回答“在这里,在你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