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亮粉色的
宋翎面无表情地站在洗手间门外,等待正在换衣服的雄虫。尽管并非处在执行公务的状态中,他的脊背仍然挺得笔直,显出一种经过长期训练方能锤炼出的凛冽气质。 雌虫的年纪算得上年轻,习惯板着脸刻意做出一副严肃的神情,时常令人忽视他英俊的面容,只觉得刻板得近乎无趣。 正如此刻,单看一派平静无波的外表,恐怕没人能猜到宋翎内心翻涌的阵阵不安。看似沉稳的眼神,实则微微放空,连咖啡色的瞳孔都有些涣散,陷入到漩涡般的情绪洪流之中。 宋翎脑海卡带般一遍遍重演方才握住雄虫手腕的片段,被其他雌虫窥伺的视线刺激到,没征求雄虫的意愿就给他披上外套,贸然将雄虫用自己的信息素包裹…… 难以理解平素冷静的自己怎么会做出这些莽撞的行为,他一定会被雄虫深深厌恶,说不定等雄虫换好衣服出来,就会委婉暗示他要先行离开。 尽管万般不愿,这也是他应得的惩罚。宋翎状若无事地等待着,内心早已沮丧得蜷缩成一团,散发出无尽失落的光波。 眼神放空的宋翎身前,空气似乎隐约产生了一丝波动。不远处的餐厅犹如沙漠上高温蒸腾中的景象,微妙地产生了些微扭曲的光影。 仿佛被无形的雷达戳了一下,沉浸在思绪中的宋翎猛地抬起眼,警觉地打量四周。优雅的钢琴曲旋律在餐厅中回响,用餐的客人们低声交谈交谈,有几只雌虫犹不甘心,探头探脑向宋翎这边投来观望的视线。 看起来一切正常。宋翎松开蹙紧的眉头,随即流露出些微疑惑的神色。难道是错觉……? ? 时间倒回数秒前。 餐厅正门悄无声息滑开,一只亮粉色头发的雌虫嘴里哼着曲子,边走边随着耳机播放的音乐沉醉地扭动身体,迎面走来一位端着托盘的侍者,雌虫眼神一亮,抄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不满地咂咂嘴,随手将酒杯一丢,正正落回身后侍者的托盘中。 侍者来到卡座,正要为客人呈上酒水,忽然发现手中端着空空的酒杯,惊诧地睁大眼。 粉毛雌虫漫不经心地环顾一周,目光落到正面色平静等待在洗手间门外的宋翎身上,饶有兴味地眨眨眼。他按了下耳机,用一种甜滋滋得犹如拉丝的粘稠蜂蜜的语调,冲耳机那头快乐地打了声招呼,“嗨~亲爱的,我进来了?”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粉毛雌虫苦恼地哼了一声,“讨厌,人家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口吻充满无辜的意味,粉毛雌虫一边小声咕哝着,一边毫不心虚地踩着荒腔走板的舞步挪到宋翎面前,直直凑近雌虫端庄沉静的面孔,唇边勾起一抹微妙的笑意:“只是看一看,和你约会的家伙长什么样子而已。” 说是看,就真的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仔仔细细地把宋翎看了一遍,粉毛雌虫盯着似乎陷入沉思的宋翎微微涣散的双眼,颇感无趣地撇撇嘴,“沉闷的家伙,连色彩都很单调。” “好啦好啦,我现在就过来。”雌虫懒洋洋地拖长音调,正要转身,似乎又想到什么恶作剧的好主意,眉头不怀好意地一扬,将手抵到宋翎的眼睛前,轻轻挥了挥——一排尖利的指甲“噌”地从指尖弹出,尖端距离宋翎只有零点几毫米的距离。宋翎猛地抬起眼,眼神锋锐如刀,朝粉毛雌虫的方向望来。 雌虫猝不及防,被宋翎的眼神吓了一跳,动作夸张地用手捂住嘴巴,眼睛咕噜噜转动。只见宋翎警觉环顾身周,眼神扫过大剌剌杵在眼前的雌虫,扫视一圈后确认环境并无异常,戒备状态缓缓褪去,神色有些疑惑。 粉毛雌虫松了口气,讪讪笑道:“没事没事,他没看到我,顶多就是感觉到了一点点。”说着用两根手指比了一下,捏了大概一毫米的程度,身体力行展示真的只有这么点。 不知耳机那头说了些什么,粉毛雌虫故作委屈地瘪了瘪嘴,“你的「屏障」太好玩了嘛,这家伙感知不错,军部那帮人看来也不是完全的废物……啊啊啊,好好,我知道啦,不玩了不玩了,等我嘛。” 粉毛耸耸肩膀,笑嘻嘻地冲宋翎挥挥手,推开洗手间的门,闪身溜了进去。 ? “蒂——恩——”粉毛雌虫大声呼喊着,还没看清雄虫的身影就忍不住一个飞扑上去,不出所料扑了个空,在地上打了个滚,不甘不愿地爬起来,嘴里还在抱怨:“嘁,真小气,连一个爱的抱抱都不给我。” 空气中的影像如雾气悄然消散,原本站在空旷场地正中换衣服的身影泡影般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倚靠在一侧墙壁上,披着一件宽大军部外套的雄虫,淡金色长发披垂而下,泛着微微的湿气。 粉毛雌虫抬起头,瞳孔骤然缩紧,闪现出冰冷的动物般的竖瞳。他的声音忽然放得很轻,不仔细听几乎听不清晰,近乎温柔的耳语,夹杂着嘶嘶的气音。 他咬牙微笑着,一字一顿地说,“为什么,你穿着,那只臭虫,的,衣服?” 军部外套没有标识,然而凭借残留的信息素也能闻出,那是宋翎的外套。湿透的衬衫随意丢弃在一旁,外套之下,蒂恩没有穿任何衣物。这完全是踩在达里安的神经上跳踢踏舞。 尽管从出现起一直在不正经地插科打诨,显出一种雌虫所罕见的不着调的轻快情绪。直到这一刻才从达里安真实的怒火中隐约窥见他虫族的本质,危险,暴虐,绝对的排他性与独占欲,难以容忍不合心意的事物存在于世。 “达里安,不要闹。”仿佛没有感受到雌虫形如实质的怒火,蒂恩抬起眼,宝蓝色的眼睛犹如宝石熠熠闪耀,透出平淡的神色。他将手中握着的事物抛向喉咙中发出声声低吼的雌虫,言简意赅地说,“打开它,时间不多了。” 不。达里安内心在尖叫,不,不,不!他想要发脾气,想要把蒂恩身上的衣服扯碎,想要扑倒蒂恩,用舌头舔遍他全身,让自己的信息素彻底洗掉蒂恩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他知道他能做到,他有这个能力,只要他想。近身搏斗从来不是蒂恩的强项,而且蒂恩不会对他动真格的,他从来没用他的「屏障」,他的幻术把戏,那些让达里安从来搞不清又着迷得要死的手段拒绝过他,事实是,他根本用不上。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达里安骂了一声,接住蒂恩随手扔来的东西,那是一个样式简单的通讯器,军部通用款。 他带着恐怖的杀气戳开通讯器,他就是没办法对蒂恩说“不”。一次也没有。达里安愤愤地想,他做不到。 微微泛着系统默认设置蓝光的全息投影弹出在他面前,登陆界面的账号显示出空白的输入密码框,和通讯器主人的名字。 ——宋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