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露 - 耽美小说 - 共饮【普通攻.斯文败类受】在线阅读 - 【3】

【3】

    之后,两人没有再见面了,不过他们开始了微信聊天。比如早中晚的问候,互相询问是否下班,吃了什么云云,俨然一对小情侣。

    牧安志还没告白,他也不知道他俩什么关系,算是试探关系吧,他这样想着。

    国庆前夕,牧安志的项目结束了,完成的比预期好了不止一个档次,大领导很高兴,牧安志听同事说他有可能要升职。

    升职代表着加薪,牧安志心里还是很高兴,而且接下来的国庆假期很长,他终于可以好好休息。

    国庆前一周,牧安志抛弃耀仔的邀约,请刘晓云出去玩。

    他们一起看电影、逛展览,吃饭、逛商场,晚上还一起打羽毛球。

    刘晓云看着白天一天的逛街已经让她相当疲惫,牧安志本来是想后面再打羽毛球,但是她坚持要去。

    拗不过她,牧安志只好去了。

    牧安志用公司发的项目奖金买了一套新的羽毛球套具,送给刘晓云的时候,刘晓云激动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牧安志羽毛球技术一般般,虐新手可以,打老鸟一般必败,而刘晓云是个标准的新手,加上疲惫,实力下降了不少。

    不过牧安志却彰显了君子风范,用几成力和她游刃有余的打着。

    刘晓云很开心,牧安志也很开心。

    打完后牧安志送刘晓云回家,在路上,刘晓云第一次主动牵住牧安志的手。

    牧安志心头一紧,表情复杂。

    刘晓云没说话,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不知过了多久,牧安志说:“国庆有安排吗?”

    “没有诶,我这次不打算回家了,等过年再回去,就在出租屋醉生梦死吧。”刘晓云说的一脸遗憾。

    牧安志接话道:“要不去我家玩?我是说国庆,顺道带你去我家附近旅旅游。”说完牧安志紧张起来了。

    刘晓云大喜,但面上却维持着镇定,“XX市?旅游城市诶,你掏钱请我的话,我肯定去。”

    “好啊。”牧安志脱口而出。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那一晚过得宁静又春心萌动。

    牧安志打电话给家里,首先告诉他们自己要升职的好消息,然后跟他们说国庆的相亲帮他推了,他这次回来要带一个女生。

    牧安志妈妈很激动,问长问短。

    牧安志一一为俱言所达。

    母叹之,表示一定会好好招待女生。

    是的,牧安志接到领导通知,他要升职了,总经办批的,他要从一个技术岗位转到管理岗位,国庆后就转岗。不是一个部门,那个新部门牧安志只是听说过,但没有和里面的人打过交道,不过都是一个公司的,他虽然紧张,倒也不害怕。

    走之前,牧安志请了原部门的几个同事吃饭,吃的大排档,大家都有些不舍,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有关于过去的有趣的事情的,也有提醒他新部门的孙总监脾气不好,千万别得罪,等等八卦。

    秦飞一直在喝啤酒、吃串儿,一言不发,牧安志看他表情就猜出秦飞心情一定也很不好。

    因为工作的性质,他俩合作的次数最多,秦飞因为是半年前跳槽来的,对公司业务一点也不熟,加上他性格寡言,全都是牧安志的帮忙让他快速适应了工作。

    牧安志拍拍秦飞的背,说:“想哥了,就去五楼503找哥,哥一定在。”

    秦飞一听,表情扭曲,“你喝多了吧,说的什么鬼话。”

    牧安志哈哈大笑,端起酒瓶,一饮而尽。

    喝到兴头上,他还凑在秦飞耳边小声问:“你和曾雪……真的成了?”

    正在咀嚼肉串的秦飞不动了,半晌,他说:“我心里有人,不能接受曾雪。”

    牧安志瞪大了眼睛,声音也大了几分贝:“你俩没谈过?”

    秦飞不知道怎么回答,望了望漆黑的夜空,说:“算谈过吧,不过一开始就分了——是曾雪说什么了吗?”

    牧安志摇摇头,“我哪可能问曾雪这个,单纯好奇问你罢了,不说这个了,来,喝了!”

    秦飞接过杯子,定了定,一饮而尽。

    因为告白那事,曾雪后来也没有和耀仔或是他有过联系,牧安志也不清楚现在啥情况,不过嘛,既来之则安之,随缘吧。

    国庆牧安志兑现承诺,带着刘晓云见了爸妈。

    牧安志妈妈对她喜欢的不得了,那几日,白天两人出去逛景区,回来顿顿大鱼大肉,牧安志直呼这是在养猪,逗得一桌人哈哈大笑。

    当然,牧安志也避免不了见到了苏苗苗奶奶。苏苗苗自从小火一把之后几乎没有回这里,毕竟大城市和这个小地方经济发达程度上还是有差距的。

    听牧安志妈妈说,苏苗苗奶奶自从知道孙女出人头地后就一直对周围人说她孙女出息了,在首都赚大钱,声音都变得趾高气昂。

    邻居就问她,那为啥没火的时候还会回来,这都好几年了一次都没回来过?

    苏苗苗奶奶登时怒了,大叫着“她忙啊!现在是她事业上升期,我主动叫她别回来的,不然影响工作!”

    刚开始周围邻居对苏苗苗家还是很羡慕的,苏苗苗的貌美人尽皆知,红了也不算意外,在大家认知里红就代表有钱,谁不羡慕有钱人?羡慕苏苗苗自然连带着羡慕苏苗苗奶奶还有牧安志一家,在知道苏苗苗和牧安志分手后,大家那会儿都羡慕苏苗苗奶奶,只是后来他们看到苏苗苗奶奶的生活并没有改变多少,尽管老太太扯着嗓子说苏苗苗经常给她打钱只不过她习惯节俭了,但是大家的羡慕还是慢慢变成了同情,因为大家都觉得苏苗苗不可能再回来了,变成了凤凰哪会飞回枝头?

    大清早,牧安志和刘晓云下楼的时候恰巧撞见了苏苗苗奶奶。

    老太太头发全部花白,正拄着拐杖和几个中年妇女吵架,听吵架内容好像是关于苏苗苗的。

    牧安志还是习惯性地和苏苗苗奶奶打招呼:“奶奶早上好!”

    然而老太太看了他和刘晓云一眼,眼神冷漠,不再理睬。

    牧安志很尴尬,刘晓云默默说了句:“是邻居吗?”

    牧安志笑着点头,拉着刘晓云手就走。

    刘晓云并不知道他和苏苗苗的事情,牧安志也不打算告诉她,那就忘了这一幕吧。

    总的来说国庆七天过得非常开心,除了一个小插曲。

    那是假期第五天的晚上,牧安志的妈妈去外面打麻将了,牧安志父亲、以及牧安志刘晓云在家。

    突然间大门被锤的咚咚响。

    吓了刘晓云一跳。

    门外有人大声叫着牧安志父母的名字。

    牧安志听声音很耳熟,于是和刘晓云一起来到门口,准备开门,却遭到牧安志爸爸牧振的阻止。

    “好像是舅舅,我去开——”

    “让你别开就别开!”

    牧振难得冲牧安志大吼。

    刘晓云往牧安志身后缩了缩。

    牧安志假笑着问:“爸,到底咋回事儿啊?”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门外是舅舅了。

    牧振叹了口气,指了指沙发,坐那说吧。

    “要不我去房间吧。”

    牧振和牧安志都没说话,表示默许。

    刘晓云乖巧的去了牧安志卧室。

    牧振告诉牧安志还是陈年烂事,牧安志的舅舅是他妈妈唯一的弟弟,从小全家包括牧安志妈妈都非常宠他,过度溺爱造就牧安志舅舅长大成了人渣,好赌成性,还有暴力倾向,曾经因为赌博或是打架斗殴不止一次被带去局子,且屡教不改。

    牧安志妈妈娘家家里祖上有点财产,不过这么多年也被牧安志舅舅挥霍的差不多了,这次是牧安志舅舅在外面又欠了赌债,家里除了唯一的房子没钱帮他还,他把主意打到了牧安志妈妈也就是他唯一的姐姐身上,过去牧安志的妈妈因接济娘家这事儿常和牧振吵架,不过牧振也心软,最后总是给了钱,只是这钱就像无底洞,给不完的。

    后来牧安志妈妈也下定决心,承诺不会再给弟弟钱了,她不仅拒绝弟弟要钱,还断了娘家的所有联络,只不过这次牧安志舅舅竟然跑家里来了。

    “那这事要告诉妈妈吗?”牧安志听着门外声音没有了,估计人已经走了。

    牧振摇摇头:“她知道这事,这次不是小钱,她也给不起的,放心吧。”

    牧安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那一晚的事情他并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从小到大,习惯了。

    国庆结束后,牧安志没想到的是原先期盼的美好日子不仅没有到来,活着的level又难了不止一个档次。

    他到新部门报道,顶头上司是个四十多岁的女性,对他百般刁难,他手底下的员工每人听他安排,因为上司也对他不好,他反馈也没地儿说。

    牧安志感受到了满满的恶意,明明新的工作地点和原来只差了三层楼,他却觉得自己一个置身险恶中,部门里所有人都盼着他承受不住,赶他走。

    牧安志找和他关系不错的别部门老员工寻求帮助,老员工让他放弃找上上级老板说明情况这个想法,他告诉牧安志,那个叫孙澈涵的女总监和周副总是亲戚,除非报告总经理,不然谁也不想得罪周副总。

    老员工让牧安志忍着,过段日子就好了。

    牧安志觉得奇怪,他之前并没有和孙总监打过交道,也确认没有得罪过她,为啥要针对他?

    老员工说孙总监心情阴晴不定,时间久了会好相处多的。

    牧安志只好郁闷着走了。

    他把手机壁纸改为巨大的“忍”字,心想也许老员工说的很对吧,这才刚到部门没几天,不习惯都是正常的。

    后来他把事情告诉刘晓云,刘晓云和老员工持相同观点,她说职场里脾气不好的上司很多,为了钱不得不低头。

    牧安志表面上电头同意,心里想着我家也算有点小钱,我没必要为了那么点钱要低三下四,大不了不干。

    牧安志本想把这事发信息问问耀仔的,然而他退缩了。告白那事后他俩联系就很少了,加上刘晓云进入他的生活,他已经忙的忘记自己这位好兄弟了。

    “哎,算了,没必要为这事烦他。”

    他和刘晓云感情进展的很顺利,已经习惯微信聊天,下班、周末也会一起吃吃饭逛逛街啥的,牧安志工作上的烦恼也会因为刘晓云减少很多。

    这大概就是温柔乡吧。

    他这么想。

    然而牧安志的幸福并没有持续多久,一个巨大的噩耗就要降临在他头上。

    那天天非常热,秋老虎来势汹汹,牧安志像往常一样去公司,电梯里牧安志无视同事异样的眼光,他知道一定是昨天他被孙总监大骂的事情全公司都知道了,但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歪,他觉得公司完全不可能因此开了他。

    到了办公室,同事冷冰冰的态度,以及孙总监每隔一会儿的刁难,牧安志处理得游刃有余。

    他在尽力让自己习惯,他告诉自己他已经在网上开始投简历了,只要有更好的选择,他立刻打辞职报告。

    中午吃饭的时候,一个部门的小丫头徐北娟悄悄告诉他,困扰牧安志多日的疑惑终于被解开,原来牧安志这次的岗位来的有点故事,他挤掉了另一个公司的员工,叫梅月,这个梅月和孙澈涵是好姐妹,本来梅月都快来了,哪知道大领导改变主意,让牧安志接手这个位子。

    无妄之灾让牧安志很委屈,这种事情又不是他能决定的,他只是一个卑微的打工人,孙澈涵要恨去恨大领导啊。

    徐北娟瘪瘪嘴,“这你就不懂了,孙总监这是把对大领导的不满发泄到你身上了,你只能承受,我们不能得罪她只好得罪你了,我这次冒着风险告诉你主要是看你被欺负太惨了,你现在知道真相了吧,实话跟你说吧,你唯一的办法就是转岗,真的!相信我!你不可能熬下去的,孙总监特别小心眼,她会长年累月的折磨你,我们部门之前有个工龄十三年的老员工就是被她气得离职了,再牛的钉子户也坚持不下来的。”

    徐北娟说的情真意切,表情诚挚。

    牧安志首先感谢她告诉自己实情,并告诉她他自己知道后面怎么做的。

    徐北娟一脸复杂的走了。

    当天下班,在路上牧安志就在地铁上搜索岗位招聘,看来他必须离开这家公司了。他明白,如果这时候申请转岗的话,上面领导一定是觉得他那个部门的人有问题,那么孙澈涵首当其冲,她也一定会报复的,她是周副总的亲戚也就代表了他无论在哪个部门都没有好果子吃,徐北娟说的那个老员工就是最好的例子,老员工没有选择转岗,而是离职。

    然而,当天晚上他正沉浸在看招聘软件的时候,外婆的电话打过来了。

    牧安志心里咯噔一下,他和外婆几乎没怎么联系,突然打电话过来,不知怎的,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如预感般,外婆先是嘘寒问暖了一番,然后开始痛哭起来,说着自己对不起牧安志,对不起牧安志全家。

    她哭的太凄惨,牧安志有心打断她都不得,只能等着她哭累了才能问。

    外婆告诉他,他的父亲牧振犯了事已经被拘留了。

    “为什么?犯的什么事?”牧安志质问。

    外婆又开始凄凄惨哭了起来,许久,哽咽着告诉他是因为他舅舅欠的债的事情,为了给牧安志舅舅还债,公务员会计岗位的牧振挪用了公款。

    牧安志惊得说不出话来,他记忆里父亲绝对不是那样的人,国庆距离现在也不过一个月而已,怎么可能变化那么大。

    外婆一边哭一边说着对不起牧安志父亲,对不起牧安志全家,她都想杀了自己的儿子来赎罪,可是事情已经发生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做了,唯有把这件事告诉牧安志才能减轻罪恶感。

    牧安志突然问:“那我妈呢?”

    外婆哭着哭着不说话了。

    “外婆你说话啊?我妈也遇到事了?她求的我爸?”

    外婆还在哭。

    牧安志听的心烦,忍着不悦道:“你不说我自己打给我妈。”

    “别别别……她接不了的……”

    牧安志怔住,“什么?”

    “她……她住院了……”说着又哭了起来,嘴里不停念叨着都是她的错。

    牧安志赶忙问到底什么情况。

    在一系列追问下,外婆终于将事情原委说给牧安志。

    原来在国庆最后一天,牧安志的妈妈瞒着牧振,给牧安志舅舅做了担保,牧安志妈妈一直以为只要自己不借给她就行,却被骗给他担保,之后因为还不上来面临了巨额欠款。

    牧安志妈妈那几天天天哭,眼睛都哭肿了,老婆天天哭,催债催的急,牧安志爸爸筹钱速度根本跟不上,无奈只能铤而走险挪用公款准备应付一阵子,等钱筹好了再放回去。

    但是违法的事情只要做就瞒不过别人,很快就被查出来,进了局子。

    牧安志妈妈得知此消息后直接病倒了,医药费也成了难题。

    牧安志外婆和舅舅的那套房子早就被舅舅抵押给别人了,牧安志家的存款也因为此事见底,唯一值钱的只有牧安志父母住的那套老房子,但如果卖了,牧安志父母以后住哪啊。

    牧安志自然知道事情轻重缓急,眼下父亲的错让法律来评判,要紧的是给他妈妈看病。

    牧安志现在住的房子是毕业那会儿父母出首付买的,贷款牧安志自己在还,他想着还是把父母那套房子卖了,大不了以后住他那。

    找工作的事情暂且不说了,他得先处理好父母的事情。

    他请了一天假,加上周末,利用三天时间回了父母家。

    他先去了医院,医生告诉他,他妈妈的病不是很重,但是是慢性病,治愈很花时间,需要长期住院,且治疗费用不低,除去医保也需要很大一笔钱。

    另外就是他父亲的案子的赔款。

    牧安志把房子挂网上了,价格比市场价低了不少,眼下他太需要用钱了。

    其实房子的钱甚至不够他父亲的赔款,因为当时挪用的公款大部分都被境外带走了,找回的只有一小部分,这缺的口子他父亲来还,如果想少坐几年牢就得出更多的钱。更不用说他母亲的医药费。

    牧安志脑子快炸了,他有种自己是被上天抛弃的人,可一看到母亲强颜欢笑的脸,他又觉得他必须得为这个家努力,至少要等来一家三口平淡温馨的时刻。

    牧安志安慰母亲事情很快会解决的。

    “妈,你放心,我们很幸运,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困难就是需要用钱解决的困难,我会卖了房子还债的。”

    卖掉父母房子其实还有牧安志的一个私心,既然舅舅知道他家的地址,那个地方也没必要住下去了,不如就跟着他去首都住吧,虽然他的房子很小,只有一室一厅,可是他还年轻,多奋斗的话也许可以在父母原先住的地方再买一套,那时候舅舅也不知道他们住哪了。

    周末一过,牧安志又回到了首都,从车站出来的时候,看着繁华的大都市,牧安志心中茫然,他还记得刚毕业的时候,他父母一拍大腿给他贷款了一个北京的小房子,幸好那时候他家有点闲钱,幸好那时候首都房价没有现在这般离谱,哪怕晚个一年他家都付不起首付。

    “如果到了不得已的时候,北京的房子我也会卖的,大不了换个十八线的小城市,我看过了我那小房子地段比较好,能卖不少钱呢,等爸出来后,我们一家又能一起生活了。”

    那是他在离开前对母亲说的最后一段话,牧安志暗暗握紧了拳头,心想卖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因为缺钱他变得卑微起来,只要新工作没确定好,他就要低头做人,只要他沉得住气不主动离职,他就能按时还贷款,何况他现在的月薪其实不错,高于当地平均水平。

    家里的事情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刘晓云,在她面前他不得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谈笑风生的和她在一起。

    与此同时,生活上他开始能省则省,对刘晓云,他解释以后要结婚的话他得攒结婚钱,不能学以前当个挥霍的单身汉了,不过在公司里,他的这种行为因为偏见被放大,大家看他过得紧巴巴,更大肆意欺负他了。

    牧安志也不在意,他只想尽快处理好父母的事情,要知道法院那边可是看他家给的赔款决定他爹坐几年牢的。

    仿佛一夜之间,牧安志老了十岁。

    原先从不留胡子的他变得胡子拉碴,穿衣也不修边幅,刘晓云多次到他家替他收拾屋子,有一次她忙到很晚,牧安志让她干脆在他那儿住一晚,刘晓云同意了。

    刘晓云以为这一晚一定会发生点什么,哪知道牧安志抱了毯子去沙发,把房间留给了刘晓云。

    这让她很感动,刘晓云是小地方出身的,比较保守,她倾向于婚后性生活,本来她还很懊恼自己怎么搞这么晚了,万一牧安志要和她那啥她该怎么办啊,没想到牧安志这么君子,不由得对他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自那晚之后,刘晓云待牧安志更好了。

    牧安志对刘晓云的态度却是越变越奇怪,心中的不安与愧疚日积月累,就像在等一个临界点爆发。

    刘晓云是个非常好的女孩,牧安志完全明白,也许过去的他还算配得上她,可如今他家庭的变故只会拖累她,牧安志不希望这样好的姑娘后半生陪着他一起还债,但他也不希望把他在她心中的美好形象打破。

    因为他所处行业这几年的不景气,他目前的公司是同类中差不多最好的,工资也是同类中拔尖,新工作的事情依然没有头绪,新工作不好找这太正常了,牧安志其实也没报多大希望,他甚至在考虑转行。

    现在他就缺钱,只要钱多,让他干啥就行。天大地大,谁也比不了他们一家三口美满团聚的生活。

    那段时间,牧安志除了忍气吞声,也去找人借钱,他想着能借一点是一点,法院可不会无限期等他,耀仔家境很普通,不过借了他全部的六万块钱,他告诉牧安志,这是娶老婆的钱,如今交给牧安志就代表他的下半辈子牧安志得全权负责了。

    牧安志苦笑。

    其他的同学他也都问了,只有几个肯借,都是几十几十的,最多的是三百,搞得像款款一样,牧安志自嘲这可不就是捐款吗。

    耀仔建议他发起筹款,牧安志说那不就昭告天下了吗。

    耀仔说这个时候你还在乎啥面子啊,家人要紧。

    牧安志想想也是。

    在他找资料搞认证的时候,他向刘晓云提了分手。

    他知道刘晓云一旦知道这个事情,一定会借钱给他的,她家里并不富裕,而且她刚毕业不久,也没钱还要租房子。最重要的是她正在备战考公,如果和他在一起,她考公的梦想就破灭了。

    分手的那天,刘晓云哭的歇斯底里,一直质问为什么。

    牧安志不停的重复着对不起,他说没有为什么,只是不爱了而已,希望她能忘记他,她值得更好的。

    分手后没几天,筹款活动也上平台了,因为他发到了朋友圈,很快公司也知道了他家的事情,知道他经济困难,欺负得更狠了,尤其是孙澈涵,她那些天心情尤其好,像是大仇得报一样。

    公司里还是组织了捐款,牧安志原先部门捐的最多,秦飞个人捐了最多,捐了一千块。

    牧安志很感动。

    牧安志没有找苏苗苗,但因为老家那边的圈子,苏苗苗还是在朋友圈刷到了牧安志家的事情,她惊讶牧安志居然不找她借钱,虽然爱情没了,可是他们毕竟认识了二十几年啊,他家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不找她,当真是恩断义绝了?

    苏苗苗心里很愤怒,在她的认知里,哪怕她甩了牧安志,她也得是牧安志一生中的白月光,可遇而不可求,他会一生念着她的好,就算不是她的好,他记恨着她的绝情她也是可以接受的,可现在这样算哪样?她不信他真的把她当过去式了。

    苏苗苗很想指着牧安志臭骂一顿,就像过去那样,她掏出手机准备给他发信息,在看到微信页面的时候才想起来她已经删了对方的微信,以及一切联系方式,他的手机号她也忘记了。

    她听说牧安志父母的房子已经卖了,去老家找他已然不可能,首都这边,她不是没想过去牧安志的房子,可是她是个路痴,他俩分手快两年了,她已经把那个房子忘的干干净净,更何况当初她在那里只住了不到两个月,他们同居更多的是住在毕业刚租的房子里。

    苏苗苗不死心,她还是想见到牧安志,眼下拜行业所赐,钱她还是有不少的,苏苗苗是真的想给牧安志一点,不是用平台捐款的方式,她不喜欢那样,她只想自己亲手交给牧安志,这样换来一点感动也好。

    苏苗苗把手机页面调到银行账户,看着里面一长串的金钱,咬了咬牙:“就捐给他十万吧!”

    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作下这个决定,但她定要遵从本心。她原先住的屋子里有过去的旧物,苏苗苗想着趁有空她得亲自去翻找翻找,也许里面的快递盒上有当初的地址。

    苏苗苗被自己天才到了,顿时乐开了花。

    牧安志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初就认定这辈子不可能见的人竟然还会有第四次相遇,还是在他最低谷、最落魄的时候。

    白天,他被孙澈涵以及一帮子人狠狠欺负,他习以为常的忍住了,哪怕孙澈涵竟然对他动手,骂他无能的时候顺带打了他一巴掌,牧安志撇过头,他忍,下班后他心情极度不爽,平时除了偶尔撸串时喝点啤酒助助兴的他破天荒决定去借酒消愁。

    怕被人认出来,所以他坐公交去了离他生活区很远的区域,到酒吧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牧安志耷拉着脑袋,显得垂头丧气的。

    他慢吞吞走了进去,找了个位子坐下,酒保热情的询问他喝什么。

    牧安志看了一圈菜单,发现自己对洋酒啥也不懂,便随便指了一个,说来两瓶。

    也不知道多少钱,算了不管了,他不相信喝两瓶酒就能让自己破产。

    酒端上来后,牧安志举起杯子就喝,瞬间被辣的直哈气。

    从没喝过洋酒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酒这么烈,跟酒精似的。

    注意到周围人投来的目光,牧安志佯装镇定,再次举杯,小酌一口。

    动作那叫一个轻柔,好似当初他吻奸夫一般。

    牧安志拍拍脑袋,怎么这个时候想起奸夫了,当初他强迫自己忘记奸夫可是把视频照片统统都删了,可别再记起奸夫来折磨他了。

    他告诉自己,就今晚,今晚放纵一把,把这段日子来所有的苦闷、委屈、痛苦都随着酒精化为灰烟,所以他得喝,得喝完,得喝醉。

    他观察过了,这家酒吧很正规,外面也是繁华的商业街,24小时都很热闹,加上他是男儿身,顶多被扔在外面,这个天秋老虎还没走,不算太冷,死不了的,他安慰自己,甚至想就算死了,也是幸事,谁不想死于一场意外呢?还没有任何痛苦,当真是醉生梦死。

    他就这么喝啊喝啊,喝到脑袋醉醺醺,眼前一切朦朦胧胧,牧安志没来由笑了,笑声逐渐猖狂,吸引了不少人,也正是他的笑声让刚好在酒吧的那个人注意到了他。

    牧安志感觉到有人走到他身边,感受着对方把自己的脸端起,似乎在仔细打量,牧安志本能的不耐烦的想挥开,却被对方捉住了手。

    紧接着他听到了熟悉的、令他魂牵梦萦的声音:“牧安志,你怎么变成这副德行了?”

    是奸夫!

    牧安志心中一阵狂喜,他不知道这是现实还是幻听,还是一场梦,总之能够再次听到他的声音真是太好了!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便醉倒在桌子上。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布置典雅的房间,看样子是酒店的床。

    刚想起来,发现身子巨沉重,头痛欲裂,是昨晚宿醉的后果。

    牧安志忍着痛艰难的坐了起来,他听到一墙之隔的卫生间传来水声,顿时警铃大响,掀开被子看了眼自己,发现他的衣服没有动过,重要部位也没有任何不适。

    他有些后悔喝酒了,喝啤酒还好,没想到他一喝洋酒就断片,还不知道昨晚怎么付钱的,不给钱不会让他离开的吧,还有这个酒店的钱也不少吧,他吓得连忙打开了手机,在看到自己账户上的钱没有动时愣住了,那他咋付钱的?

    水声停了,随之而来的是脚步声。

    牧安志捏紧了被子,目不转睛看着前方。

    接着他看到奸夫穿着灰色西装出现在他面前。

    牧安志愣住了,他拼命眨眼又揉了揉眼睛,再睁开,是奸夫那张好看到极致的脸没错。

    他抽了自己两巴掌,换来奸夫诧异的目光。

    “你还没酒醒?”奸夫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凛冽好听。

    发现不是梦后,牧安志心情大好,他拼命摇头,“没有没有,只是觉得再见到你很神奇。”

    奸夫依然不苟言笑,扶了扶金丝框眼镜,说:“昨晚在酒吧看到个傻子,没想到是你,你怎么变得这么狼狈了?”

    牧安志苦笑一声,“谁都有倒霉的时候,就像我,大概是前二十七年太幸运了,把好运用完了,现在光顾着倒霉,呵呵,这就是人生。”

    “生活再艰难,你也要把自己收拾收拾,你现在这样可不像在好好面对。”

    牧安志很想说我到底该怎么面对啊,你又不是我你怎知我遭遇多大的痛楚,不过想归想,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没必要说,于是扯开话题,说:“昨晚的酒钱和宾馆的钱都是你付的吧,多少钱,我转账给你。”

    谁知奸夫一脸认真的说:“你看着不像是经常喝那玩意儿的人,这点钱就当我请你的,还有,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么?”

    “帮我?你为啥要帮我?”说完牧安志就后悔了,都怪他说话不经过脑子,人家帮了自己,自己不领情倒好,竟然还质问人家。

    奸夫脸上依然平静,看不出情绪,他继续道:“上次咖啡厅里我对你印象很好,你不是贪财的人,你说吧,如果钱能解决的话我想我能帮你。”

    牧安志很想很想点头,那可是钱诶,居然有这么好的人肯给自己钱,而且也不问金额,还是他心心念念很久的奸夫,可是正因为他是奸夫,自己必不可能寻求他的帮助,那晚的事牧安志现在还心存愧疚牧安志郑重摇头:“谢谢你,不过我不想欠你,我自己可以解决。”

    那一刻,牧安志觉得自己潇洒极了,也辛酸极了。他都不知道以后的路怎么走,那么多的钱,就算是筹款也筹不了那么多,更何况他筹钱的名义还是妈妈的病,资料里他只写父亲坐牢,可没敢把这事告诉大众。

    忽然他的短信响了,奸夫示意他去看手机。

    牧安志低头,看到是耀仔发来的信息。

    “小牧,你快看我发你的链接,你爸挪用公款的事被网友曝光了,可能你筹款都会被终止!”

    牧安志心一惊,立刻点进去,新闻里赫然写着牧安志父亲挪用公款的事,地下评论都在谴责他家一家黑心肠,自己干违法的事情让网友擦屁股。还有人说牧安志母亲这病八成就是牧安志父亲坐牢害得,大家都纷纷咒骂牧安志一家,让他赶紧退款!牧安志一路往下看,全是清一色的退款!

    奸夫也发现牧安志的脸色不对,立即夺过牧安志的手机,看了一会儿立刻知道了牧安志家里的事情,再联系牧安志目前的尊容,大概清楚他变成这样的原因。

    奸夫看完把手机扔在床上、牧安志依旧呆愣愣,维持着看手机的痴傻动作。

    奸夫说:“牧安志,真没想到你遇到这种事,不过我可以帮你。”

    牧安志脸色惨白,奸夫说的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完蛋了完蛋了,爸爸的赔款妈妈的医药费……

    许久许久,久到他终于恢复了一点清醒,掀开被子,起身,他得回家,回家想解决的办法。

    奸夫扯住他的手臂,阻止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