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初夏的雨水

    初夏的雨水，热烈地落下。

    雨水打在衣服上，越来越重，冰冰凉，越发衬得耳后呼吸灼热。后背倒是没怎么沾雨，因为被紧紧抱着。

    在马场上飞驰，踏草而过，扬起雨水和沙尘，湿凉的风，畅快地灌入肺腑。渐渐的，看到酒店了，院墙上攀附的藤本月季，温柔又耀眼的橙，流淌在一池碧树中。

    “爽快！”

    叶知非从马上下来，一下子大笑了。

    淋雨是件很快乐的事情，所有的烦恼，在雨水猛烈的、劈头盖脸地冲刷下，暂时消了踪迹。尤其是和心里想的人一起。

    叶知非人生中假笑的次数数不胜数，大笑却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了。

    英挺昳丽的面容，原本冰也似的，一下子生动起来，鼻尖上的小痣游移，身后的夏洛特夫人开成一片花海，雨中的花海。仿佛是特意为他开的。

    “这么开心吗？我也很开心。”韩微也笑了，“走吧，再不回去要感冒了。”

    看叶知非跃跃欲试的模样，韩微丝毫不怀疑他想再来一圈。

    “好。”

    走上酒店的长廊，绿树茵浓，风铃摇摆，叮咚叮咚。

    韩微偷偷摸了把坠下来的流苏，迅速而若无其事地把手揣回去。

    “喜欢吗？”

    “什么？”

    “风铃。”

    “没有，我只是——不说这个了，今晚你想吃什么？”

    “意面吧，没想好。”

    风吹过浸水衣袖，猎猎作响，就这么闲聊着，回到了房间。

    一回去，两人都洗澡去了。

    韩微出来时，叶知非站在床边，开了瓶草莓起泡酒，拿了两个杯子，倒上，转头问韩微：“喝吗？”

    酒液是粉红色的，昏黄的光下，像某种巫婆的毒药。

    韩微接过那瓶“毒药”，倚靠在高窗边，喝了一口。

    入口酸酸甜甜，果香浓郁。

    雨水在窗户上流淌，淅淅沥沥，雨幕隔绝。

    两人都没说话。

    天空黑黑的压低，听见雨水自高高的天空而来，滑过树梢、树叶，裹挟着草木清芬，最后落入土壤，一颗又一颗地滚进去。幸运的，大约是落入了花心中。

    知道这样静谧时刻的难得，所以谁也不想打破。

    只是静静地、时不时地，小酌一两口。

    直到门铃响。

    “叶先生，您订的晚餐来了。”侍者推着餐车进来。

    韩微好像是突然回神了。

    “吃吧。”叶知非目光往餐车哪里扫了一眼，但是他没动身。

    看起来像是依靠光合作用活下去的人。

    韩微拿了块面包，再走到窗边时，突然听见叮咚叮咚的声响。

    叶知非变魔术似的，拿出一串风铃，跟酒店长廊上挂的很像，但是更加精致。

    雕镂成铃兰的水晶风铃，常常垂坠的流苏，叮咚作响。

    “哇，你这从哪里来的？”

    “老板送的。喜欢就挂上。”叶知非酒喝了几口，话也开始变多，“不是有那样的故事吗？摇一摇风铃，喜欢的人就会出现。”

    “有这样的童话故事？”

    叶知非看向他，眼睛亮亮的：“现在有了。”

    韩微心跳加速。

    真的不能喝酒。

    不能喝酒。

    抵抗到最后，还是拗不过不知道谁的心意，收下了风铃。

    夜里回到房间，韩微坐在床上，仰头看那串铃兰。

    窗外风雨依旧，山里路灯茫茫，云雾缭绕。

    说什么喜欢的人会出现，那么裴雨疏呢？裴雨疏在哪里？

    他有些醉了，迷迷糊糊的想着。

    侧身一倒，连带着那叮咚声一块儿的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