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表里不一的茶味兔子
安枕溪这一休养，休养了整整一周，星期一来学校的时候，还是一瘸一拐的，但看着明显好多了。 他来的很早，坐在角落里，看着陆陆续续走进教室的同学，他一直在翘首以盼，盼着向南。 可惜总是踩点迟到的向南今天并没有遵守到教室上课，直到早读课铃声响起，向南都还没有来，这不免让安枕溪有些失落。 “报告。”散漫嚣张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教室里吵嚷的说话声顿时消失了，只剩下极小声的窃窃私语。 坐在讲台上改作业的数学老师，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声‘请进’，便不再理会。班上的老师大多对向南采取无视政策，管他来不来上课，迟不迟到，他们不想管，也不敢管。不过向南在教室也有好处，至少班上的同学不会那么大声说话，会稍微乖那么一点点。 向南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提着早餐，吊儿郎当的样子，看着便让人头疼。 安枕溪看着向南，眼里流露出些许羡慕，他是真的羡慕，向南太过肆意幸福了。 奇异的两人的目光在教室上空重逢了，向南张扬的朝安枕溪眨眨眼，很是活泼，安枕溪在笑，笑容很小，但这笑容是真切的。四目相对，像是有什么流露出来，又半遮掩着。 这种感觉对安枕溪而言是新奇的，和某人之间有秘密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一上午，相安无事。安枕溪时不时的看向南一眼，学习效率不仅没有降低，还上升了不少。向南一如既往的闲，打游戏，睡觉，和女朋友聊天，发呆，不像是个学生，但至少没有打扰其他同学学习，这是老师比较庆幸的。 临近午饭，看到手机里女朋友那句‘一起吃饭吗’的邀请，向南欣然接受。 他和女朋友方箬的恋爱，其实并不像恋爱，两人很少见面，更多的是在网上聊天，聊天的话题很丰富，但其中藏着的暧昧因子少得可怜，方箬更像是把他当做闺蜜，什么事都会跟他吐槽。见面也半点恋人之间的兴奋扭捏也没有，向南表示对方箬真的没有恋爱的感觉，但他还想挣扎一下。他还没谈过甜甜的校园恋爱呢，好不容易有机会必须握紧啊，万一就聊出感觉了呢，虽然他觉得可能性偏小。 老师下课了，安枕溪并没有解放的感觉，而是更纠结了一点，他在想要不要和向南一起去吃饭。韩进和王庆嗣以前都是和向南一起去吃饭的，小弟大抵都是要和老大吃饭增进感情的。 但安枕溪囊中羞涩，又怕和向南走在一起，让向南被别人说闲话。自己实在是很不讨喜，安枕溪想。 向南却没那个顾忌，站在教室门口，对着安枕溪喊，“愣着做什么，还吃不吃饭了，快点。” 这个时候教室里还有不少同学，他们闻言纷纷朝向南出声的方向看来，到底是谁被向南召唤？ 安枕溪绷紧了身体，在不少人诧异的目光中朝向南走去。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第一次被那么多人打量注视，安枕溪觉得不自在，同时心里又升起了一种隐秘的窃喜。 小媳妇一样被向南拉着手腕朝食堂走去，看到这一幕倒没有人多想，两人之间没有丝毫暧昧因子，更像是向南强抢民男。 韩进和王庆嗣早几天就知道向南收了安枕溪，把安枕溪给收了。虽然不太高兴，但谁让向南积威深重，说一不二呢，反对也是白反对。 食堂二楼的饭菜明显比一楼贵多了，一个普通的套餐都是十三四块，安枕溪负担不起，纠结的打算打肿脸充胖子。 向南却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饭卡塞到安枕溪的手里，然后一连点了三份饭菜，让安枕溪付钱。 韩进和王庆嗣已经找好了座位了，向南端着两份饭菜走在安枕溪身侧，“以后你就负责保管我的饭卡了。以后我在哪儿吃饭，你就在哪儿吃饭，刷我的卡，对了，早饭我可不包。” 安枕溪捏紧了有些烫手的饭卡，饭卡锋利的边缘在手心留下了红痕，“不用，我可以自己付钱的。” “又没说不让你还，等你以后出息了，还给我当跟班，我每个月可不给你太多工资，就当是给我还债。”这话似是将安枕溪的往后十数年给预定了。这话落在别人耳朵里定要觉得向南过分，安枕溪却听着格外安心。 “嗯，我以后肯定努力还债。”安枕溪从没想过那么远，大学毕业，有出息，对他而言太遥远了。奶奶老了，家里的债务繁重，债务压得他从来只想到眼前的生活苟且，从未想过太远的将来。 他从前只想挨过高中三年，上一个好的大学，上完大学就努力工作还债，但他从未想过上什么样的大学，学什么专业，做什么工作……现在好像稍稍有了目标。 还欠向南的债和还欠那些家伙的债有什么区别，安枕溪说不清楚，但他知道，是不一样的。 两个小跟班，向南和女朋友还有一个安枕溪，五个人，面对面坐，似乎总要有一个人对面会没有人坐。 这本来不是什么大问题，但韩进王庆嗣的态度很让安枕溪沮丧。这两人面对面坐着，给向南和向南女朋友留的位置在右边，而让安枕溪坐在左边，这意味着安枕溪要挨着韩进或者王庆嗣坐。 如果是大咧的人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安枕溪心思敏感，甚至是自卑的。他觉得这样的座位显得自己像个外人。后来者想要融入一个集体是很费劲的事情，最开始的不经意冷淡是很正常也很让人沮丧的事情。 向南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其中的机锋，只是觉得怪怪的。坐下之后，发消息问方箬怎么还没有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直到两个话多的家伙说的话安枕溪一句都没有参与，才意识到好像有点不太对劲，探头去看安枕溪。 安枕溪低着头，很认真的吃饭，但你总是感觉到若有若无的落寞和阴郁。就好像从餐桌那里裂开了一条缝，那条缝叫做楚河汉界，将安枕溪一个人割裂开来。 无奈的想要扶额，这两个人真是的。韩进和王庆嗣坏吗，在世界剧情里是坏的，但对于‘向南’而言，他们是非常合格的小弟，坏但不是纯然的坏。 戳了戳身侧韩进，“换个位置。” “啊？”韩进表情有点懵，嘴里还包着一大口的饭。 “换个位置。”重复一次的话语带着几分不耐烦了。 韩进连忙和向南交换了位置，王庆嗣见状也换了个位置，两人的眉眼官司一直不停歇。 向南将餐盘里的牛肉夹进了安枕溪的碗里，“多吃点，太瘦了，以后长胖点吧。上回抱你的时候，骨头都硌到我了。” 语气很是嫌弃，紧接着又是几块肉肉被夹进了安枕溪的餐盘。 听到这话韩进和王庆嗣的挤眉弄眼更多了，对于向南什么时候抱了安枕溪很是好奇。 “谢谢你。”安枕溪的内心是雀跃的，但还是忍住欣喜，语气带着畏缩和不安，“你其实不用刻意坐在我身边的，我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了，真的。” 这话里的茶味向南没察觉出来，他只觉得安枕溪好可怜，又狠狠的瞪了一眼韩进和王庆嗣，这两个小弟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没事，我喜欢和你坐在一起，他们俩个话太多了。” 安枕溪刚才孤孤单单的感觉太深入人心了，向南决定以后还是要多关注安枕溪。 “原来你不喜欢话多的啊，那我以后会注意的。”说着朝向南笑了笑，他察觉到每次自己乖巧的看着向南的时候，向南都会无意识的放软态度。 果不其然，向南放软了态度，“我只是不喜欢他们话多，你不一样的，你声音好听，多说些话健谈一点也没关系的。” 韩进和王庆嗣只觉得膝盖中枪，不带这样的，老大，我们才是你的竹马，你不能向着他。 自此安枕溪成功的和向南打开的话匣子，两人有来有往的说话。安枕溪看着向南的脸，忍不住勾起嘴角，他喜欢拥有向南的全部注意力。 这份注意力在方箬到来之后消失了，向南的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了方箬身上。对方箬算不上殷勤，但两人说话时总是带着笑的。倒不能说向南见色忘义，难得和方箬见上一面，两人又有太多的话题要聊，自然落在安枕溪身上的注意力就少了许多。 安枕溪看着笑的开怀的向南，心里有点不舒服。 吃完饭向南送方箬回教室，当真称得上是二十四孝好男友。安枕溪和韩进王庆嗣两人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这两人眉眼一对，然后就对安枕溪肉眼可见的热情了许多，“不说话多无聊啊，来，我们说说话，聊聊天吧。” 安枕溪看了一眼两人，又飞快的低下了头，并没有拒绝说话，“聊什么？” “就聊聊你是怎么成为我们老大的小弟的，他什么时候抱你了。”两双瞪圆的眼睛，一双写着好奇，一双写着想听，扫去脸上的精明，看着有几分憨蠢。 “我被几个人欺负，他帮了我，还送我去了医院。”很简单的叙述除去了太多重要的枝节，并不能满足人的好奇心，反而还激起了更多的好奇。 “老大居然这么热血？什么时候还喜欢路见不平了？”韩进表示这不是我认识的老大，一脸的不敢相信。 “就是，他欺负人还差不多，还救人。”王庆嗣同样是一脸的不相信。事实上他们确实很了解‘向南’，但不太了解向南。 “可这就是事实，不然我也不会跟他在一起。”这话到缭绕着几分不可描述，只是韩进和王庆嗣并没有听出这份歧义。 但是在看到安枕溪那副，啊，原来你们也不是很了解向南的那副表情时，熊熊斗志被激起来了。 “我告诉你哦，我们老大那从幼儿园开始就是霸王，当时可喜欢欺负人了，好几个女孩子都被他欺负哭了…………”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一个劲儿的揭向南的老底。 特别是对上安枕溪原来如此，是这样啊的表情，两人更有揭向南老底的热情了，恨不得一股脑儿把自己认识的老大说给安枕溪听。 两人的表情有一种，我们才是最了解老大的人，小子，你一点都不了解老大，我们才是老大最亲近的人的感觉。 这种表情带着优越感和自豪感，同时还对安枕溪有着一种轻蔑，这种表情是刺眼的，但安枕溪需要这种带着优越感的轻蔑。这回使得这两人吐露出更多他不了解的向南。 等到两人的演讲落幕，安枕溪想，其实这两个人还算比较了解向南，但是他们不知道的还有很多，比如向南是个表里不一的家伙，他的内心潜藏着温柔。好像，那份温柔暂时只暴露在自己面前过。 想到这里，安枕溪的内心充满的欣喜。只是看向韩进两人的表情还是一副你们好厉害，好羡慕你们这么了解向南的表情，极大的满足了两人的虚荣心，就很膨胀。 三个人走在一起，都非常的高兴满意，他们都自以为了解向南更多。韩进和王庆嗣甚至有一种，我们才是老大最亲近的人，看在这个份上，就面前容忍一下这个家伙的存在吧，谁叫老大是看他可怜才接纳他的呢。 安枕溪可真是一只表里不一的小兔子啊，轻而易举就糊弄住了两个傻狗。 向南回到教室的时候，看到三个人相处的居然还不错，具体表现在韩进贡献出了零食和香烟给安枕溪。就很疑惑，刚才在食堂的时候，不还是一副不接纳的状态吗，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这么好了？ 疑惑归疑惑，阻止韩进带坏安枕溪还是很有必要的，混蛋啊，不准给主角攻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