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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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莱尔换上衣服，下到厨房时，阿什像等待主人的小狗一样看着他，温柔的脸上露出了更浓的笑容。卡莱尔不由自主加快脚步，阿什迎接了他。 “这么一看，我忘了问。” 厨房里正在播放音乐。为了确认是否打开了音响，卡莱尔观察了一下周围，很快就发现这是从阿什的手机里传出来的音乐。划动LP板发出微弱的噪音，是爵士乐。卡莱尔想起了记忆边缘的声音，这是阿尔·鲍利（Al Bowlly）演唱的歌曲。 “请说。” “占用这么长时间可以吗?” 卡莱尔回答得很快，甚至让人感到惊慌。 “没关系的。” “我在见卡莱尔的时候也不会有之后的日程安排，但总觉得卡莱尔很忙。” 这句话是对的，但不仅仅适用于卡莱尔。根据卡莱尔的调查，阿什的公司是与伦敦最着名的工作室齐名的存在。 阿什是一位非常有名的设计师，他代表创始人麦肯齐·阿尔内担任工作室的总监，获得D&AD奖的战绩也是出自阿什·琼斯的策划，这样的人肯定很忙。 “和琼斯先生…” 本想说和他在一起更开心，但卡莱尔忍住了，没有必要那样表露自己的心意，那不像卡莱尔，也不合适，对方也不想知道这一点。他思考了一会儿什么才是正确的回答。 “约好见面的日子，我也会留有空余。” 最终给出的回答非常简单。阿什点了点头，环顾四周，笑了笑。 “定好菜单了吗?” 这次的提问反而更容易回答。 “鸭肉豆皮怎么样?” 在阿什给出答案之前，卡莱尔补充道。 “让我来做。” “卡莱尔吗？” 出乎意料的是，阿什笑了，就这样靠在冰箱上。 “没有卡莱尔做不到的事情啊。” “那个…琼斯先生似乎也差不多。” “我有很多不能做的事，乐器什么的不会操作，在安全驾驶方面没有天赋…啊，太烫的东西也吃不了。” 阿什掰着手指罗列了一些不像是缺点的事情，像个孩子一样。正如阿什所说，卡莱尔没有什么不会的，只是像优质Alpha一样能够出色完成的事情很少，但在阿什面前，这样的事情似乎没有任何意义。 “不管怎样，我喜欢鸭肉豆皮，我的妈妈以前经常给我做。” 阿什对说他母亲的部分用的过去式，卡莱尔停住了，但他没有提出问题。阿什自然而然地进入下一个主题。 “那么，在卡莱尔做料理的时候，我可以做馅饼。 就这样确定了角色。 卡莱尔16岁就学会了烹饪。他想帮助想尽一切办法，照顾被绑架回来后、吃的次数明显减少的弟弟，又为了不表现出担心凯尔的样子、却感到疲惫的母亲爱丽丝。 虽然知道梅厄姆女士和其他侍女的实力比他出色，但卡莱尔还是想为家人做点什么。凭借低调的学习能力，卡莱尔做了母亲经常吃的鸭肉豆皮。 看着大家聚在一起享用鸭肉豆皮，卡莱尔屏住了呼吸，低垂的眼睛还不善于隐藏情绪，不知不觉间流露出紧张的神色。 爱丽丝拿着一把的叉子，终于把她面前盘子里的肉切开，红唇下无声地塞进一块食物。卡莱尔在等待爱丽丝的评价。 对食物的称赞是对每天辛苦工作的理所应当的奖励。当然，这是只有在他们家里才被允许的，在贵族之间的晚宴上称赞食物并不提倡，因为这是在称赞比他们身份低的人。 但无论如何，爱丽丝在家里总是很轻松地对食物给予评价，那天也是如此。 “很好吃。” 帮助卡莱尔的梅厄姆女士听了爱丽丝的话，笑着小声说。 “事实上，今天的料理是大少爷做的。 “不觉得很了不起吗？少爷真是无所不能。”听了梅厄姆的话，爱丽丝表情凝重，面带微笑的脸安静下来，然后把目光投向卡莱尔。 “是吗，卡莱尔?” 卡莱尔用略带兴奋的眼神回答。 “是的，妈妈。” 对面的凯尔看着卡莱尔。 “手艺很好，但是以后没有必要这样做。” 那不是称赞。微弱的微笑逐渐消失，被称为失望的东西席卷了卡莱尔的心，卡莱尔勉强把它收拾好。 “不要把你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里。” 说完这句话，爱丽丝转移了视线。乔纳森静静地看着爱丽丝和卡莱尔，重新开始吃饭。爱丽丝留下了鸭肉豆皮。 只吃了一半的鸭肉豆皮一直残留在他眼前。乔纳森在吃饭途种接了电话，就这样结束了用餐。凯尔留在座位上，小声地对卡莱尔说。 “很好吃，卡莱尔。” 卡莱尔静静地看着他的弟弟。凯尔面色苍白，温柔地笑着对他说。 “我会好好吃的。” 那天吃到最后的只有凯尔，但是遭遇绑架回来后的凯尔因为胃口小，吃的量很少，那天吃的东西比平时多，所以出了问题。 就像爱丽丝说的，卡莱尔浪费了时间。卡莱尔从那天起就再也没做过饭了，在那段时间里，他只是为了成为祖父想要的贵族Alpha而努力。 “卡莱尔的冰箱里应有尽有。” 制作甜点的阿什说道。梅厄姆很喜欢烘焙，所以才会这样。再加上卡莱尔正在伦敦逗留，梅厄姆格外注重饮食，所以每天都有新鲜的肉类和蔬菜装满冰箱，地下的肉类储藏室里可能还有鹿肉。 “你想要的东西都找到了吗?” “是的，黑色布丁也可以做吗?” 卡莱尔微微皱起鼻子，竟然是黑色布丁，真是意外。 “你吃黑色布丁吗?” “不。卡莱尔呢?” “那不一定非要找。” 在模具里慢慢铺上材料的阿什开心地笑了，精巧地把面团弄成厚度一致，看起来非常熟练。 “我只是说说而已，和卡莱尔讨厌的东西一样，让不人开心吗?” “你更喜欢琐碎的事情。” “你还讨厌什么?” 阿什问得好像这些问题真的很有意思似的。卡莱尔不理解阿什，尽管如此，他还是慢慢地思考起来，以前那些想不起来的东西轻松地浮现在脑海。 ＂我不吃蜗牛＂ “哦，太过分了。像卡拉科伊斯这样的小蜗牛料理也不吃吗?” “琼斯先生好像是喜欢这种料理的人。” 虽然不是开玩笑，但阿什笑了，嘴唇碰了碰卡莱尔的脸颊，正将从鸭腿上剥下来的皮和蔬菜放入锅中的卡莱尔僵住了。 “当然，我是个非常野蛮的人，连小蜗牛都可以吃光，你要小心我吗，卡莱尔?” 听到阿什假装害怕的声音，卡莱尔心里笑了，面上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一点。阿什静静地看着卡莱尔的表情，虽然没有笑，但表情很柔和，卡莱尔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在毫无意义而又非常重要的谈话间，料理在继续。阿什倒满奶油，压在馅饼生纸上，把模具放进烤箱。然后开始制作蛋白酥。 在此期间，对话主题变为甜点。在这部分，卡莱尔没有特别嗜好，所以阿什问了一个问题。 “鲁巴布和无花果，你喜欢哪一个?” “鲁巴布应该更好。” 因为梅厄姆喜欢亲手搅拌或打发蛋白，觉得机器很笨拙，所以家里没有专门的烘焙机器。阿什很熟练地打着蛋白，稍微长出青筋的胳膊又柔软又有力地做出了蛋白酥。 因为要在蛋清上涂上涂层，卡莱尔的作用是把事先做好的糖浆倒在上面。在悠闲而甜美的爵士乐背景中，与某人一起做料理的样子本身很陌生，但同时也很高兴。 “我喜欢桃子。” “这个看起来没有。” 卡莱尔指出。 “真犀利啊，请做我的试吃员吧。 听到负责试吃的话，卡莱尔眨了眨眼睛。阿什用手指蹭了下冒尖的蛋白酥，卡莱尔有些惊慌失措。 “现在，那个…？” “来吧，快点。” 阿什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伸出了手指。卡莱尔犹豫了，阿什又伸出了一点，“啊——”发出张开嘴一样低沉的声音。最终卡莱尔张开了嘴，接着轻轻地低下头咬住阿什的手指。后颈开始发烫。 手指上的蛋白甜得很清淡，卡莱尔伸出舌头把它舔干净，手指没入嘴唇。卡莱尔垂下了眼睛，用舌头舔舐。热气涌来。 阿什抽出手指，奇妙甜味的消失令人惋惜。卡莱尔抬起眼睛的瞬间，舌头伸了进来。阿什没有抓住卡莱尔，只是低下头亲吻卡莱尔。 阿什的舌头舔了舔融化蛋白的舌尖，甜味不但没有变淡，反而更浓了。舌头像奶油一样要融化了，很甜。 “嗯…”声音短促地泄露，卡莱尔不知不觉地闭上眼睛。阿什的信息素在近处飘荡，就在要更近一步的瞬间，阿什身体一震，因为烤箱的闹钟响了。 两人对视，阿什用舌头舔着变红的嘴唇，笑了。 “差点把馅饼烤焦了。” 阿什放下装有蛋白的容器，伸出手臂像抱住卡莱尔一样说。烤箱就在卡莱尔后面，阿什就着这个姿势把烤箱关掉，在卡莱尔的耳边窃窃私语。 “所以味道怎么样，卡莱尔?” 嘴里总是萦绕着甜味。卡莱尔转过身来，安静地说。 “…甜。” “这是好的意思吗?” 无法得知。 ＂我不太清楚。＂ “不想吃了吗?” 卡莱尔摇摇头。 ＂我想吃。＂我想吃，我想继续品尝。 听到这句话，阿什满意地笑了。 料理进行得很顺利。一个小时后，馅饼和鸭肉豆皮都做好了，卡莱尔又把梅厄姆做的苏打面包切成小块，作为餐前面包，配上两人一起做的库斯库斯沙拉，就是晚餐的全部。卡莱尔不知道该把和阿什的这段时间归在哪个类别，他能知道的是，卡莱尔本人比想象中更享受这段时间。 很久没有这么喜欢看什么东西了，阿什在他身边这么久也是第一次。虽然只看了五次，但从下午开始直到晚上九点，阿什在他身边的时间相当长，卡莱尔对这一事实很满意。 “很好吃。” 阿什尝了鸭肉豆皮后这样说。可能是真的，阿什当场把鸭肉切了一大半，吃了下去。爱丽丝留下的冰冷盘子变成了摆在眼前的阿什的盘子。一股暖流在身体里流淌。 “真是万幸。” “和卡莱尔交往的人会很幸福的，因为没有卡莱尔做不到的事情。” 听到这句话，卡莱尔安静地停下叉子，无声又优雅地把肉分开的手僵硬了。卡莱尔极力无视想要动摇的内心，继续对话。 “琼斯先生…对见面的人都是这样做的吗?” 但是，后半句话显然没有必要，卡莱尔像问理想型的瞬间一样自责。阿什托着下巴。 放下叉子的手拿起酒杯，卡莱尔家只有红酒，所以阿什选择了度数最低的冰酒作为配餐的饮料。 “这取决于对方。” 阿什毫不隐瞒地回答。卡莱尔保持沉默。 “卡莱尔这样的情况是第一次遇到，而且要和不喜欢的人一起做这些事情，所以很在意。” 听到阿什是不喜欢的人，卡莱尔垂下眼睛。 “…我并不讨厌。” 阿什眨了眨眼睛，脸上立刻露出微笑，就像阿什带来的玫瑰一样灿烂。 “摆脱了最坏的情况吗?我放心了。”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随着阿什的话，卡莱尔开始慢慢意识到自己内心的程度，超出一般好感的程度，他也许… “对了。” 阿什松开下巴上的手，卡莱尔惊讶地看着他。 “脖子，对不起。 卡莱尔放下视线，脖子上赤裸裸的痕迹非常深，用正常的夏季衬衫遮挡不了。 如果就这样外出，只能露出痕迹，只有穿正装才能勉强遮住。虽然遇到了困难，但卡莱尔在阿什为此道歉后，心里却感到不舒服。 “如果不是交往的关系，会比较克制，但是暂时忘记了。” 交往的关系。卡莱尔抬手想摸他的脖子，但很快就止住了。痕迹是占有欲的象征，这对Alpha来说是很常见的行为，也不仅仅是Alpha的习惯。 卡莱尔突然想起阿什留下痕迹的“人们”，对不知长相、不知名字的某人总觉得碍眼，也可能不止一个，这让他心情低落。 ‘为什么？’ 要想回答这个问题，卡莱尔必须承认自己的想法，但理性总是回避那一瞬间。语言召来实体，模糊的东西最终也会被语言困住而成形。如果他在心中定义了自己的感情，那时就无法挽回了。 卡莱尔想尽可能地拖延，也许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会消失或者变模糊，又也许在见面结束的瞬间，就会自然而然地消散。 吃完饭后甜点时，卡莱尔是这么想的，牵着彼此的手走在花园里时也努力地稳住了心。 夏天温暖的夜晚空气散发着淡淡的草味，远处响起微弱的草虫声，观赏黑暗中盛开的芍药的阿什，卡莱尔还是努力不承认自己的感情。 但是。 在一切结束后即将告别的阿什面前，卡莱尔最终只能承认。 ＂卡莱尔，你能给我一个晚安吻吗?＂ 用温柔的声音指着嘴唇的男人。 “那么我想我可以做一个愉快的梦。” 怎么会不喜欢呢。 ＂嗯?＂ 黑色的夜空，头顶无数倾泻而下的白色星星，阿什请求道。感觉肋骨裂成两半，又再度分裂。在那令人着迷的痛苦中，卡莱尔最终抬起了下巴。 嘴唇温柔地触碰，分吃的柠檬蛋白酥的清香顺着呼吸流淌，在阿什头顶上铺展的星星像白色满天星一样闪闪发光。 所有的场面都美得耀眼。 嘴唇慢慢地分开。令人遗憾的是，柔和缠绕着身体的夏季空气、阿什清爽的香气、嘴角酸甜的柠檬香逐渐消失。和阿什在一起的每一秒都太快了。 “那么，晚安。” 阿什挺起上身，转过身去，径直走到他停着的车旁，一次也没有回头。“要不要睡一觉再走”和“是否需要叫司机”的问题，以及一直想的事情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阿什的车开走后，卡莱尔仍站在那里看了很久。没有阿什的夜空显得非常广阔和深邃，在孤独的黑暗中，卡莱尔沉了脸，心里数了数时间。 五次。 以后只有五次，他就见不到阿什了。已经过了三个星期，时间过得太快了。卡莱尔与只有在遥远的过去才会感到的茫然和恐惧重聚，这与小时候以为看不到活着的凯尔的感觉相似。 看着他的笑容，亲切的手，询问他什么的好奇的可爱声音，淡淡的香气，让人害怕的将他融化的吻，阿什带给卡莱尔的幸福是有尽头的事实让卡莱尔非常痛苦。 构成卡莱尔的所有要素都因极度的孤独和恐惧而支离破碎，散落的骨头和血肉缓慢地凝聚在一起，很快形成了新的形态。 回到房间，用手揉擦留有两人痕迹的床单，卡莱尔终于承认了。 生平第一次喜欢上了一个人。 那个可爱的人，卡莱尔叫他阿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