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曲明宇长得很好看，这是第一次见面时许嘉桓脑子里最先蹦出来的想法。 匀称的肌肉，流畅的线条，近乎完美的比例，以及对视时明朗清澈的眼神，这些元素一同构成了他。 不只是脸好看，而是从上到下整个人都恰到好处。 看着对方衣领遮掩下的隐隐红痕，许嘉桓忍不住去想，他的伴侣一定是占有欲很强的人，不然怎么会像个疯子一样试图通过标记一个beta来彰显自己的所有权。 对方是男是女？他在那段关系中扮演的是哪一方？他身体上还有其它痕迹吗？ 思维越来越不受控制，直到耳边传来一声平淡的询问： “是有什么不懂的要问我吗？” 许嘉桓回过神来，才意识到那样直直盯着人看是一种十分冒犯的行为，只好收回视线向下。外放的意识被尽数收回，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下体那份蠢蠢欲动的冲动，连忙掩饰般地抓起杯子给自己灌下几大口凉水。 办公室里又安静又吵闹，电脑主机时而嗡嗡作响，偶尔还有打印机在嗞嗞工作，纸张翻动声刺啦不断，在这片满溢着躁动的空气里，许嘉桓如坐针毡地度过了一下午，下班时间一到便迅速收拾东西冲向地铁站。 在地铁上他顺便点好了外卖，到家时正巧在楼下遇到配送小哥，打完招呼接过食物和对方道了谢，他便拎着自己的晚饭上楼了。 晚饭后，许嘉桓窝在沙发里看电影，这是他姐姐寄来的片子，说是电影节活动上某个获奖导演送的纪念CD。 平日里遮掩了他大半情绪的黑框眼镜此时正被他随手丢在桌面上，望着屏幕的眼神透着麻木的冷漠。 电影主角和他一样是信息素高敏人群，在学校里被当地的小霸王欺凌，正窝在角落里抱头哭泣，低声呜咽着说为什么自己不是beta。 许嘉桓眼睛盯着屏幕，记忆飘回很多年前那个热得过分的晴天。 学校的器材室里积了很多灰，一层又一层蛛网下盖着许嘉桓瘦小的影子。 他和其他孩子没什么不同，一样上学，一样吃饭，一样做游戏和打闹，只是命运刚好看他不顺眼。 “你们想干什么！” 为首的那个大孩子他已经记不清长相，只记得被高浓度信息素压迫时那种快要窒息的无力感。 他拼命用手扯着自己的领口，分明是大一码的校服，穿在身上却勒得他喘不过气。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器材室的门终于被踹开，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青年呵斥一声，大跨步走到这个角落，拨开他身前那群面容扭曲的小孩，把他从地上抱起。他强撑着看了眼对方的脸，而后趴在那人肩头睡去。 那人身上没有味道，干净得像水，令人安心。 许嘉桓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对于那时救自己的人，他其实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毕竟他当时也才不到十岁，过后还被送进医院抢救了一整晚，很多记忆随着身体逐渐康复和精神自我保护都被封锁进了那个废旧的器材室。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着，许嘉桓接过电话，就听到姐姐的声音。 “在干嘛呢许嘉桓？怎么不回群里爸妈的消息？” “看你给的片子睡着了，爸妈说什么了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问你最近都按时吃药了没。” 许嘉桓打了个哈欠，电影还在继续，主角已经在他睡着的时间里悄悄长大，遇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他才发现这是一部同性题材电影。 心上人的眼神令他感到熟悉，就好像白天刚见过。他一时回想不起来，干脆先回答电话另一头的发问。 “都吃了。” “真的？都吃了还这么迟疑？” “真的，刚才只是想电影有点走神。” 早晚饭后半小时，这么多年他早就养成习惯了。 “那你记得在群里给他们说一声，我这边做造型呢，先挂了。” “好好好，大明星赶紧去忙吧。” 挂了许佩妮的电话，许嘉桓赶紧打开家庭群回复父母消息，除了收获父母的关心外，还获得自己大哥发来的十分官方的点赞表情。 第二天早上，许嘉桓到公司的时候曲明宇已经坐在工位上了，他的身上没有多余的气味，很舒服。 “看来昨晚没做……”脑中不自觉浮现出这个想法，他感到有些羞愧，自己竟不自觉地透过信息素窥探起别人的私生活，就好像一个变态。 中午他还是像前两天一样趴在桌子上午休，醒来时却倒霉地发现自己落枕了。 许嘉桓一边盯着屏幕，一边梗着脖子自行按摩放松脖颈处的肌肉，按完还试图左右扭动两下自己的脖子，结果用力过猛，一时间的酸爽让他没忍住叫出声。 “怎么了小许？”曲明宇从电脑前抬起头关切问候。 “没什么，就是中午睡觉落枕了……” 说完，他就看到曲明宇把滚轮椅往后一滑，弯下腰去桌下翻找起来。 过了一会，他又抬起头，越过并不高的隔板递过来一个包装完好的U型枕。 “给你，以后午休可以垫着。” 许嘉桓不知道自己是该接还是不该接，手却先行一步拿过了对方的赠礼，随即脑子才跟着反应过来，有些尴尬道： “前辈，这个多少钱，我转你吧？” 曲明宇笑了笑，向他解释：“这是我之前参加公司活动赢的奖品，送你了。” “谢谢前辈！那我请你喝咖啡？” “好。” 看着对方的笑容，许嘉桓突然想起电影里主角的心上人。 和曲明宇很像。 短暂地交流过后，他很快点开外卖软件，找好店铺后把手机递过去。曲明宇有些意外他会直接把手机递过来，点好后又还给他。 许嘉桓看着购物车里的冰拿铁，毫不犹豫地点了加一。 大约半小时过去，外卖员打来电话说咖啡已经放在写字楼前台，许嘉桓拿着手机等电梯，很快电梯门便开了，里面站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 他刚准备进去，对方就开口提醒：“我往上。” 许嘉桓又退了回去，电梯继续往上走了三层，停下片刻又折返，门再次向他敞开。 他走进去，在密闭的空间里嗅到了残留的淡淡草莓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