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白雪下的美梦
紫锦一回天就开始闭关，花神宫的诸多事宜仍由下面的小花仙们操持，诸仙早已习惯他的行事，在这段时间都默契地不来打扰。 回到神宫后的修炼显然比凡间容易得多，身处仙气缭绕的神境，周身萦绕着淡雅的花香，五色花瓣从四周集结，齐齐灌注于丹田，瞬间通体舒畅。 他也时常会想到小猫，因此修炼的时间比往常多了些，等出关时，已过去一月有余。 天上一月，人间已是数年。 一众小花仙们叽叽喳喳欢呼“神君出关”，缠着他讲凡间的趣事，仙界好友也纷纷来拜访，紫锦不喜热闹，却也免不了应付一二，转眼间又过了一月。 紫锦向来不怎么在意时间，反正天上白昼永恒日复一日，没得一点新意，不过这次心里有挂念，特意算了人间的时令。 闭关时就念念不忘，出了关更是放心不下，明知道小家伙那么乖那么讨人喜欢定然过得不差，却还是没来由的担心，也不知那么小的脑瓜还记不记得他。 紫锦走向流光鉴，这可以连接他送小猫的花瓣花瓣，看到它那边的情形。 想来这么久，小家伙肯定已经长大了，说不定已经成了肥嘟嘟的小喵猪了。 “神君，来自冥界的消息。”身着粉嫩衣裙的小桃花仙上前附耳道，“神君的真元找到了。” 这是天大的要紧事，紫锦当即起身去了冥府。 小猫的事情只能再次搁置。 人间，紫锦离开的那年。 谁也没想到会有倒春寒。 小猫孤零零的守在社区花园角落的小石桌边，雪已经化了，但气温并没有回升，没有跳舞的阿姨，也没有下棋的爷爷，更加没有神君哥哥。 石桌上小猫爪踩出来的画已经没有了，像是预示着某种不可避免的失去。 那天紫锦刚走，房子的主人就回来了，但和想象中不同，并没有欣喜和拥抱，而是激烈争吵的一片狼藉。 新的一年经过了阖家团圆的温馨，迎来的却是走向终结的感情，小猫无意探寻两人分手的原因，在女主人生气的砸掉花盆之后小心翼翼的叼起那干枯的花枝偷偷离开了。 这是小情侣租的房间，分手也意味着退租，而它这样的小流浪猫，在两人甜蜜时是牵绊，分手时就成了尖刺。 天色越来越暗，小猫没来由的心慌，熟练地蜷缩进小花园的灌木丛深处，怀里紧紧抱着小红包，暖烘烘的感觉让它回到了那段无比怀念的时光。 小红包里的花瓣一枚没动，它这几天都是靠之前偷偷藏起来的花瓣果腹，淡淡的花香萦绕在鼻尖，小猫吃着吃着就红了眼眶，最后边抹眼泪边吃。 花瓣很小，没几口就吃完了，它恋恋不舍的舔舔小爪子，挨着干枯的花杆睡着了。 梦里，它又见到了神君哥哥。 神君哥哥比之前还要好看，不像它，已经脏的不能见人了。 小猫是被炸裂声惊醒的，声源就在他跟前，后腿还隐隐的有些疼。 它赶紧先查看自己的小衣服，这几天进出灌木丛的时候就不小心被勾到了，现在还被炸了，焦黑焦黑好心疼。 小舌头急急忙忙去舔，像是清理又妄图修复，可很快又停到呲呲声，它赶紧叼起花杆跑出来，下一刻身后炸开。 是鞭炮。 小猫吓得喵呜一声，抬头就看到放鞭炮的小男孩正指着它哈哈大笑。 原来是故意的吗？ 它以前流浪的的时候也会遇到恶作剧的小孩子，他们有各种各样的方法来拿它取乐，小猫以前也会凶凶的哈他们，但现在只想默默躲开。 小男孩看它没什么反应就变本加厉，重新点燃一个小鞭炮冲它扔过来，小家伙吓得赶紧跑，一用力才发现后腿好疼。 “蒋小南，你在干什么！” 稚嫩的童声从不远处传过来，有些熟悉，小猫转头去看，是之前和神君哥哥说话的小女孩。 小女孩今天梳着灯笼小揪揪的头发，用红色小蝴蝶结点缀，小大人似的叉着腰怒斥扔鞭炮的小男孩。 那男孩子有些心虚，虚张声势地跺了下脚：“你管我！” “我不管你，我让阿姨管你。” 小女孩说完就走，一副去告状的样子。 “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小男孩愤愤的跑走了，看来是真的很怕他妈妈。 小姑娘这才凑过来蹲下，声音温柔得像和刚才不是同一个人：“我们见过面，还记得吗？” “喵。”记得。 小猫是个成熟小猫了，要懂事点，人家帮了它，它不能再抓着过去不放，再说人家也只是跟神君哥哥说了说话，并没有做错什么。 如此想着，小猫上前舔了舔她的手心。 小女孩惊喜的伸手摸它的小脑袋，小猫却倏然一缩，那是属于神君哥哥的地方。 小女孩只当它怕人，并不介意，还温柔的问它主人呢？ 小猫起初没反应过来，后来才知道是指神君哥哥，就站在枯枝跟前冲她喵喵叫。 小女孩当然听不懂它的喵星语，只当它被遗弃了，心生同情，大方的给它买了猫粮和小窝，本来还想买新衣服给它换上，可小猫死活不肯，她只好作罢。 做完这些，她们又一起玩了好久，直到太阳落山了小姑娘才依依不舍地说： “明天我就要上学了，没办法来看你，妈妈又对猫毛过敏，也不能带你回家。”她有些愧疚，但马上又说，“我保证一放假就来看你。” “喵。”蹭蹭手心以做回应。 久违的温暖让小猫再次想起了神君哥哥，有的人想着想着就会出现。 黑暗中挺拔的身影让小猫瞬间红了眼眶，害怕什么的全部被抛在脑后，立刻就奔向了他，一连串的喵呜声。 它实在太想神君哥哥了，以前没见着还好，只是偷偷的抹眼泪，现在知道有人心疼它了，喵呜喵呜叫个不停。 小爪子蹬得飞快，快到跟前猛然一个滑铲停下，柔软可欺的小身子开始颤抖。 这个人身上没有它熟悉的花香。 它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人，那人也俯下身来看它，藏在阴影中的面容慢慢清晰，是个陌生的男人，而此时，对方脸上正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几乎所有动物对危险的直觉都异常敏锐，那是发自本能的保护机制。 小猫立刻就往回跑，可对方明显有备而来，一把将它拎起来。 冰凉粗粝的手指慢慢收拢，将那柔软的小肚子攥在掌心，仿佛要将里面的五脏六腑都挤碎似的。 小猫意识到危险奋力挣扎，又是扯开嗓子嗷嗷叫又是伸出小爪子四处挠，锋利的小钩子划到了男人的手背，听到嘶的一声。 男人倒抽一口凉气，但仍没有放开它，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细细的绳子，拧出一个圈来，像是设想了无数遍似的熟练地将绳子套在小猫的脖子上，慢慢拉紧。 那种窒息的感觉就好像是致命的毒蛇滑过肌肤，冰凉而又惊悚，小猫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疯狂的挣扎起来，但很快冰凉的针头刺进脖子里，它渐渐没了力气。 死亡一步步逼近，它的声音变得微弱，再然后直接发不出声音了。 它也曾经在女主人的手机上看到虐猫的新闻，那时还单纯的想着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而现在它就落在这样的人手里，那些小猫的惨状重现在脑海中，一时间万念俱灰。 它肯定是活不成了。 小猫无力的伸出小爪子想要解开脖子上的束缚，一双大眼睛无力的开开合合，像要记住眼前这个可恶的男人。 从面相上来他并不像个坏人，冷白的肤色，普通的长相，如果不是在这种时候，它可能会以为这是个朝九晚五为了生活忙碌打拼的上班族。 可现在，那个男人看着它无力的挣扎，脸上是有种施暴凌虐之后的快意，就像毁灭什么有着无穷的乐趣。 小猫看不懂这种乐趣，临到此时还想着幸好当时把神君哥哥给它的花瓣藏到了衣服里，如果将来有一天神君哥哥来看它，应该会顺着花瓣找到它吧。 男人将绳子勒紧到一定地步之后就停了下来，将剩余的部分一圈圈缠在它的脖子上，这是故意要慢慢折磨死它。 小猫已经知道反抗无力了，眼睛缓缓合上之前感觉到一片小小的冰凉落在它的眼角，雪白雪白的，是一片冰晶。 下雪了。 男人没有立刻杀死它，欣赏完它痛苦的神情后就将它放进了灌木丛深处，显然他已经观察小猫很久了。 这些天降温，小猫就是窝在这里，曾经取暖的地方成为它最后的归所，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脖子上的绳子很细很细，直接陷进了肉里，它能闻到脖子那里传来的血腥味，刺鼻的味道已经将它待的这小片地方罩住了，不用看也知道那里肯定血肉模糊了。 小猫的呼吸越来越薄弱，细细密密的雪落下来，男人拍了拍手冷漠的离开，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小猫眼见他转身大步流星，穿着皮鞋的脚毫不留情的踩在了那干枯的花枝上，随即被洁白的雪所覆盖。 它好想捡回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一栋楼门口边驶来一辆车，昨天帮过它的小女孩拎着行李箱和妈妈走了出来，车上下来个男人，应该是她的爸爸。 小猫记得，小女孩今天要去上学的。 这里是老旧社区，她的学校应该是在市里的繁华区。 女孩的爸爸利落的将行李放进后备箱，又给她们母女拢了拢围巾，处处都是关怀和温馨。 小猫有些羡慕，不久前神君哥哥也是这样疼爱它，眼见小女孩焦急的向这边看过来，小猫眼中燃起了希望。 它凭借着对花枝的执着挺到了现在，就是舍不得那干枯的花枝被踩踏后埋在雪里，而现在它希望小女孩能帮忙捡起来。 为此，它甚至努力的想要发出声音，可是那细绳已经深深嵌入了喉咙，它连一声轻哼都发不出来。 直至此时，它才明白了男人最后的动作，将它放到这样深的地方就是为了让人发现不了它，然后默默的等死。 小猫不明白，它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突遭横祸。 它太难过以致于没有发现胸口的小衣服里闪过微弱的光芒。 或许是有某种心灵感应，女孩走了过来，眼光落在角落里刚刚置办不久的小猫窝上，那里自然空空如也。 她有些失望，在父母的催促中悻悻地转身，一打眼看见了雪中露出来的花杆，鬼使神差的，她将那花杆拿起来，放到了猫窝里。 小猫终于放心，缓缓合上了眼。 在这个寒冷的初春，它盖着白雪做的被子，赴了一场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