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我坐在地毯上，靠着她的小腿。她的小腿因为怀孕有些浮肿，我的头靠着的地方被我压下去一小块。

    我们俩没说话。没什么好说的。她是肚子里揣着我丈夫孩子的小三，我是强势恼人的妻子。我们就这样靠在一起。

    然后她等了一会，打开了电视。

    “看什么?”她好像是在问我，实际上不等我看清就用遥控器把那些一个又一个海报翻过，遥控器的按钮被她按得发出“啪、啪”的声音。

    我们找了一个动画电影。小鹿斑比。动物，比人好很多。

    我们哭了一会，在某一个我已经忘记了的桥段，然后她问我喝不喝酒，我说好，她于是起身，挺着那个有些滑稽的肚子摇摇晃晃地走向没有开灯的厨房。

    她喝了一点酒，骂人很凶，“操你妈”，她就那样对着那一只抱枕一遍又一遍骂着。“我恨怀孕，真的”她骂完之后倒在沙发上，头发遮住了脸，她摇了几下头然后把它们扒开，隆起的肚子下面压了一大块阴影。

    “你自己选的。”我忍不住呛她，继续喝酒，斜着眼睛看着她的脸涨得通红，眼睛都几乎从脸上鼓了起来，她的嘴巴大张着，我能看见里面的抬起的舌头，她脖子上的筋凸了起来，泪水涌上了她的眼睛。

    “啊——！啊——！”她就这样鼓着眼睛红着脸对我大叫着，手捶在沙发上，一下又一下，“咚、咚”沙发吸了音，闷闷的，像是快要炸开的胸口却得不到爆发，一股酸意往心里倒着。

    她拖长了声音一下又一下叫着，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在脸上淌着，眼睛却还是一眨也不眨，盯着我，像是要把我撕碎，她的嘴唇颤抖着，牙齿上下还黏连着唾液，鼻涕也流出来，好丑，我在心里说，拳头攥紧想要堵上她的嘴。

    我把酒杯摔在地上，玻璃碎成一片一片，“噼里啪啦”作响。她的身子像是触电一般抽搐了两下，眼睛还是那样瞪着我，然后闭上了眼睛，将腿拿了下来，踩在地上，手撑着沙发站了起来，用手狠狠擦了两下脸，“我来收拾吧。”

    闹剧结束。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像个沉默寡言的丈夫，在沉默里把妻子逼疯。我看着她微微弯下腰，将玻璃碎片扫到簸箕里，“刷啦刷啦”我难以形容那一种声音，像是固体的海浪冲刷进塑料里。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倒完玻璃之后坐到我旁边。“我不知道我怎么了，真的。”我低着头看着她的手指，它们不再纤细，像是胡萝卜。

    “我想打你，真的”她扭过头，眼睛睁大着，几乎要碰上我的。我都能看见她眼里的泪水。

    “我也想打你。很早就想了。但是我不敢，也不是说不敢吧。我觉得你脆弱的时候，那个出于本性的或者是社会对女性的枷锁塑造出来的某一种该死的感情让我告诉自己你很可怜，不可以伤害你，但是当我坐在你面前，我看着你，看着你不堪一击的，歇斯底里的样子时，我真的很想打你。”

    “我歇斯底里的时候或许就等着谁来给我一巴掌呢。”她在盯着我的嘴唇等到它们不再张合的时候说到，然后她笑了，我也是。

    “我有时候真觉得自己要崩溃了。”我躺在她的腿上，把头贴着她的肚子，那不是我想象的那种不堪一击的脆弱反而是有些柔软，有些坚韧，我蜷缩着，在那张沙发上，我享受任何能够蜷缩的时刻，这让我感觉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

    “我们都会崩溃的。”她说着，挑起我的一缕头发，看着它们分散开来，从指尖滑落。

    “你想做爱吗？”我等她放松一般地叹气时问她，“不想，因为你枕在我的腿上。”

    我翻了个身，但是没有起来，但是快要掉下沙发，“那我们去床上躺一会然后睡觉吧。”

    “好。”

    然后我掺着她去了卧室。

    我们俩都没洗澡，头发乱糟糟，脸上乱糟糟，带着一股酒味脱了衣服钻进被窝，她的眼皮开始想要黏在一起，“孕妇不能喝酒对吗？”我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问她，她没回答，过了一会传来平缓的呼吸声，我把她搂在怀里，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