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单方面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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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漆黑中乐宴勉强能看清站在他眼前的人是从爻。 从爻用那张他们初见时嫩得能掐出水来的面皮冲乐宴笑得灿烂,嘴上甜甜地喊着“狐狸哥哥”。于是乐宴毫无戒备地走过去。可就在他靠近的一瞬间,从爻掐住了他的脖子。那人的样貌长到了二十几岁,依旧笑着唤道:“狐狸哥哥。” 从爻笑得像无忧无虑的孩童,眼角浮现出的暗红色纹路却衬得他像是地府里爬出来的索命鬼。 梦里的窒息感让乐宴瞬间惊醒,他坐起身来大喘着气。平复下心情来,乐宴才记起昨晚的事。他现在身上未着寸缕,胸乳和腰侧倒是多了好几个指印。好在从爻昨晚没把他衣服弄坏,他现在无法使用妖力自然也没办法从乾坤袋中取出套新衣服来。 乐宴穿戴好,走出房门便迎面袭来一阵饭香。 “狐狸哥哥。”从爻刚把最后一道菜摆上桌就见乐宴出来,他冲乐宴一笑,却不知这模样与乐宴梦中所见重合在一起,把人惊得汗毛竖起。 乐宴心有余悸地走到桌边坐下,他实在不知道该跟自己这位曾经的小情人说些什么。指责?他抛弃人家不告而别在先,他的脸皮倒也没厚到这种程度。道歉?他乐宴在红尘里滚了百年,看似什么都无所谓,实则心高气傲如他,什么时候跟人开口说过对不起。况且,就算当年离开从爻时他心底里产生过一丝久违的愧疚,但昨晚刚被从爻肏过的地方还酸胀着提醒他的遭遇,那一丝愧疚也就随风而散了。 这厢乐宴尴尬得脚趾都蜷起了,那厢从爻却好似乐宴从未离开过一样熟稔地为他布菜。 “这道,你头一回吃的时候说喜欢,可惜他家大师傅那天之后就去世了,他家别的师傅做的你都说缺味道。我照着记忆里的味道做了许多次,狐狸哥哥尝尝看。”从爻舀起小半碗汤搁到乐宴面前。 乐宴在从爻的注视下舀起一勺含进了嘴里。他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说实话,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有喝过这道汤还夸赞过,可从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大有他说不记得就把他也做成汤的架势。他不得不细细品味一番然后装模作样地点点头,“一模一样。” 从爻的眼睛亮起来,他翘起嘴角不再言语。 乐宴这顿饭吃的食不知味,他是贪图口腹之欲没错,可现在从爻在身边他如何都没法子放松下来去享受,哪怕这桌子膳食是王母娘娘的蟠桃宴他估计都吃不出什么滋味。 吃完饭从爻很自然地收走碗筷去了厨房。他回来时乐宴正坐在桌边发呆,他也坐下来直愣愣地盯着乐宴看。整整十五年,他都靠着记忆里那个影子活着,如今真人在他面前他自然要好好拿视线描摹一遍又一遍爱人的轮廓。 许是从爻视线中的爱意太过浓烈,乐宴难得地生出了一丝心虚,他偏过头干巴巴地问:“下棋?” 从爻点点头,还不等乐宴起身去拿棋盘和棋子,他已经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套。 乐宴夹起一颗黑子打量了一番,诚心赞道:“好玉。” 但从爻却没如乐宴所想的那样高兴起来,反而垂下了眼眸不知在想什么,“是你当初用来教我的那套……” 指尖把玩的棋子突然变得烫手起来,乐宴讪讪笑着,想也不想将棋子落在了棋盘上。 从爻默默地将乐宴落下的那颗黑子换成自己手中的白子,他各取两黑两白落在棋盘四角星位上,又将自己手边的白子棋盒换到乐宴手边后才捻起一枚黑子落下。 碍于方才那一丢人的举动,乐宴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心思认真对弈。直到曾经怎么都下不赢他的从爻落下那关键一子,他左看右看不得不承认自己无力回天的时候他才摒弃了那些杂乱心思专注在棋盘上,“再来。” 乐宴开始专心思考落子位置,从爻反而开始分心看着眼前人。一局终了,乐宴松了一口气,他还当自己棋艺下降了呢,虽说赢得没有从前那么轻松但这么些年过去了从爻有进步也很正常。他笑着抬头,猝不及防撞进了从爻饱含苦痛的眼睛里。 从爻看着乐宴的笑意僵在脸上,他慢慢敛去眼里的色彩,垂下一只手握住腰间的玉佩不断摸索,“狐狸哥哥棋力不减当年……再来?” 乐宴点点头,捻子,落子。 两人一直下到日薄西山,四周环境都黑了才反应过来过了多久。乐宴许久不与人切磋,这次下得酣畅淋漓很是欢喜,他看看天色,心眼一转,“我想吃镇上悦来楼的佛手卷。” 从爻看着乐宴不说话,就在乐宴以为得不到回答了的时候他站起来向镇上走去。 乐宴看着那个离去的挺拔背影收敛笑意,他将一枚棋子立起抵在棋盘和食指之间,中指一勾,那枚棋子便在他指尖转起来。他隐约记得从爻当年的棋风没有这么狠绝的,从前那个少年甚至会因为优柔寡断而被他断掉布了很久的局后溃不成军不情不愿地认输,而现在……乐宴皱皱眉,他怎么会在想从爻的事,如今赶紧逃离小混蛋的魔爪才该是他的正事。 乐宴心知此时的悦来楼客多,从爻少说也要半个时辰才回得来。他试探着伸出一只脚去迈过门槛。没碰到什么阻碍,他心中一喜,连忙迈步到院里。他试着动用妖力,身体却如一潭死水毫无回应。倒也是在意料之中,他想。 乐宴打量着自己这个临时落脚搭起来的小院子,努力想要寻到些不一样。他回屋内取了个烛台,借着烛光第一次这么仔细地察视自己的院落。终于让他在院中东北角发现了一朵不起眼的紫花。正巧旁边的暗影里窜出一只野兔,乐宴现在虽然使不了妖力但身为大妖对这些还没开化的动物还是有威压的。只一眼,那兔子就乖乖走到篱笆外面隔着篱笆去咬那朵花。 在野兔的牙齿将将落在花瓣上时黑暗中突然出现一只烟云凝成的手,直接掐断了它的脖子。随即从爻出现在了篱笆外,他红着眼眶面上隐隐又出现那些象征着魔修身份的纹路。 乐宴坐在门槛上,看了眼从爻手中的食盒,他拿起脚边的烛台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他冲那个红着眼的青年笑起来,“回来啦,我等得都饿了,快进来。” 从爻面上的纹路渐渐褪去,他看看乐宴手中亮着的微弱烛光又看看阵眼旁失去生机的兔子。原来,是在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