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娃娃

    这一夜单羽柠睡得并不安稳，哪怕有着药物镇静，他仍在梦中不断发出惊惧的呓语。

    单承几乎没怎么睡，一直抱着弟弟轻轻哄慰，隔一会儿就用干爽的毛巾擦去他身上泌出的汗，快天亮时单羽柠的体温终于平稳下来。

    单承才放心的合上眼没多久，突然被一声重物落地的响动惊醒，他猛然睁眼坐起身，原本该躺在他身旁的单羽柠摔倒在床边，碰倒了床头柜上的水杯，被洒了半身的水。

    “小柠！”单承忙下床去把他抱起来放回床上，迅速剥掉了单羽柠身上被打湿的睡衣，然后用被子将他仔细裹好。

    经过一天的暴怒又把弟弟折腾成这副可怜模样，当下单承不舍得再对单羽柠发火，只摸了摸对方的脸，温声道：“乖宝想做什么？哥哥帮你。”

    “我们先吃些东西好吗？”

    往日灵动活泼的少年此时却犹如丢了魂，一副怔愣的样子，双目呆呆地看着单承，又像什么都没看。

    单承眉头紧皱，凝视弟弟半晌发现了不对劲，他用手轻捧住单羽柠的脸，再次温柔地开口：“小柠？”

    对方瞳仁仍旧澄澈，因为昨日哭了太久导致眼白上布满了细微的红血丝，原本薄嫩的眼皮也肿了。单羽柠眼里倒映出他的脸，明明是与他对视，却眼神涣散毫无平日的明亮神采。

    单承面色一沉，巨大的不安涌上心头，他放开单羽柠转而拿起手机按亮屏幕，继而在弟弟眼前晃了晃，那双明眸仿佛变成了洋娃娃脸上的玻璃眼珠，漂亮却死气沉沉。

    单承咬牙咽下这一瞬间的惊慌，脑中飞速滑过昨日发生的一切，确认自己虽然粗暴了些但没让弟弟磕碰到哪儿。

    小柠怎么会突然失明？！

    单承毕竟是被作为单家继承人培养的，他强自冷静下来拨通了苏医生的电话，待对方接起后语气中没泄露一丝慌乱，“苏医生，麻烦您再过来一趟。”

    单承挂了电话后单羽柠还是怔怔地一动不动，他心中酸痛，弟弟最喜欢画画，如果真的失明了……

    那他跟小柠之间绝对再无转圜余地。

    “乖乖吃点东西好不好？哥哥喂你。”

    “哥哥……”单羽柠终于开口发出声低微的呼唤，那语气怯生生的，好像害怕到了极点。

    单承柔声应他：“嗯？哥哥在这里。”他心里盘算着弟弟若是问起了失明的事自己该怎么安慰对方，不曾想单羽柠根本不关心眼睛的问题。

    “煊哥是不是不要我了？”单羽柠哑声问道，他昨日哭喊太久伤了嗓子，此时每说一个字喉咙都有如刀割般疼痛。

    单承听出了单羽柠嗓子的不适，可他弟弟不在意痛楚，没第一时间要喝水，甚至不问自己为什么看不见了，只在意那个卑鄙下作的男人。

    单承重新给单羽柠倒了杯温水，借时间平息弟弟一句话引起的沸腾怒意。他不顾一切撕破了过往的面具，如愿以偿让弟弟见识到了他的真面目，从此再也不用装出温柔克制的虚伪模样，可是……

    单承注视着单羽柠秀致的面庞，他曾娇生惯养得像小王子一样可爱的弟弟仿佛在这一天一夜里受尽了折磨，脸蛋上还残留着发烧时病态的潮红，整个人显得狼狈又脆弱。

    可对方脸上只有不解神色，毫无昨日的伤心惊痛，好似单纯疑惑问题的答案。

    单承再迟钝也觉察出不对来，或许对方不仅眼睛出了问题，他不能再吓到小柠了。

    先照顾弟弟好起来才是最重要的，单承这么想着便哄着单羽柠回道：“不会的，没有人敢不要小柠。”

    “就算没有了秦煊，你还有哥哥不是吗。”

    单羽柠面上神情更迷惑了，“可是我被强暴的时候，煊哥没有来救我，哥哥也没有来。”

    这句话犹如巨斧将单承拦腰斩成两段，知晓弟弟心有所属的嫉妒和毁了弟弟信任的悔意交加成剧烈无比的痛苦，单承把单羽柠紧紧抱进怀里，“小柠别伤哥哥心了行吗？”

    他不能后悔，他有什么脸后悔？昨日从头到尾他都清醒得很，不是什么冲动下失去了理智。

    他唯一该后悔的是没有早早图谋小柠的心，没有利用近水楼台的条件改变对方的感情，或许如果他早一些表明心意，给弟弟更多的时间去接受，就不会闹成现在这样。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已经输了秦煊一筹，如今再去悔恨只会显得可笑。

    单羽柠没再开口说话，单承喂他喝水他也乖乖地张嘴喝了，单承取了干净的睡衣来给他换上，单羽柠全程听话地任哥哥摆弄，就像一尊漂亮的没有生命的瓷偶。

    单承下楼去装了碗自己简单煮的粥回房，发现单羽柠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睁着大大的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天之前他的小柠还会笑着跟他撒娇，单承眼底阴云弥漫，他不认为是自己错了，他只错在没早点发现秦煊竟敢觊觎他的弟弟。

    单承刚喂完单羽柠苏医生便到了，对方给单羽柠做了简单的检查后说道：“少爷，这样是检查不出具体问题的，我初步判断是受激过大引起的短暂性失明和精神行为失常，您还是需要送小少爷去医院做一个全面的体检。”

    单承也清楚，大多数失明都是神经或眼部的问题，小柠失明得莫名其妙，不可能让医生仅凭看诊就确认病因，他没那么愚蠢。

    至于精神上的问题……

    “小柠有可能恢复吗？”单承明知苏医生给不了肯定答案还是忍不住问。

    果然苏医生答道：“这我不敢跟您打保票，尽早带小少爷去医院检查吧，不过若是受激过大引起的话，还是很有希望恢复的，只要别再刺激到他。”

    单承听了唇边闪过一抹苦笑，小柠受的刺激便是兄弟乱伦，别再刺激他……但自己怎么可能放手。

    “我明白了，谢谢您。”

    单承送苏医生离开后只得联系管家把佣人们都叫了回来，单羽柠如今的状况需要人时刻照看着，他不能离开弟弟身边太长时间。

    单承拿了几只单羽柠房间里的小熊玩偶回到自己房内，单羽柠还是呆呆地坐着，他把玩偶塞进弟弟怀中，揉了揉对方绵软的发，轻声道：“小柠如果不愿跟哥哥在一起，那一辈子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