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只要你不抛下我，我永远都不会离开。

    天，亮了。

    或许已经亮了很久。

    醒来的一霎那，便感到大脑里沉重的痛。

    ……宿醉了？

    昨晚……

    环视周围，发现自己正躺在卧室的大床上，一丝不挂地裹着被窝。

    旁边的位置，像是有人睡过。

    就在她发怔的时候，门口走进一个人。

    四目相对时，郁岚笑了。

    “醒了？正好，早饭已经做好啦。”

    她将刚学会的滑蛋三明治和咖啡一起放在桌子上，对床上的人道：“赶紧去刷牙吧，得趁热吃。”

    发愣的间隙，被子从肩上滑了下来。

    下意识拽回被子掩着自己，垂眼想着昨晚发生的事。

    昨天，两个人都喝了酒，然后，她告诉了郁岚关于她父亲的事，女孩不太高兴，她们争执。

    再然后……

    头变得很痛，她抱紧了脑袋。

    不知何时女孩走到了她面前，握住了她的手臂。

    “昨天的事，你记不起了吗？”

    徐温戎抬头看她。

    “我都记得很清楚。我的姐姐……”女孩眼中，是晶莹的，狡黠的光亮，“完完全全的，是属于我的人了。”

    “……”

    瞬间，那些迷乱的回忆像潮水般涌来。

    心跳，疯狂加速，手都微微地发起了颤。

    ——徐温戎，你都做了些什么？

    到底对自己的妹妹做了什么？……

    “想起来了吗？”郁岚伸手，抚着她苍白的唇，“昨天，我真的很开心。虽然你说了那些过分的话，但是我都不会计较了，因为姐你，已经给了我想要的承诺。”

    “……什么承诺？”

    “不离开我的承诺啊，”她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你肯定知道，昨晚，是我的第一次。我的第一次是和姐一起，我真的觉得好幸福。”

    “……”

    “姐是这么教我的吧——对待爱的人，要认真，不要轻易承诺，不要轻易交付身心，要爱就要全心全意地爱。”

    “……”

    “现在，姐，我给你我的承诺。”

    唇上，落下一个坚定的吻，她注视着她，“我爱你，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只要你不抛下我，我永远都不会离开。”

    徐温戎僵住了。

    ……清晰的，真诚的，纯粹的告白。这一切，本该是多么浪漫美好。

    但，事情的发展，不该是如此的。

    真的不该……

    深呼吸。

    “小岚，你听我说。昨天……昨天我们都喝多了。对不起，我作为长辈，不该犯这样的错，连累了你……”她抚了抚她的肩头，“姐请求你，昨天的事，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吗？你在青春期，一时冲动也是正常的，但是，你绝对不可以一错再错，你得走正道，明白吗？”

    空气，沉默，寒冷。

    原本柔软的眼神，逐渐如同冰刃一般，割进她的皮肤，她的心。

    她不知道妹妹是否懂了，不安的感觉令她摸索着坐起，匆匆拿了一件衣服披上起身。

    女孩辛苦给自己做好的早餐，已经凉了。

    她正想拿去热一热，却听到身后的人开了口。

    “什么是正道？是像你说的，去找男朋友，谈恋爱，结婚生子，是吗？你有没有想过，这从来是你的定义，不是我的。”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

    “对，这是我的定义，也是许多人的定义，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这样就是最安全的，你不接受也得接受。”

    郁岚冷笑，盯着她：“那你呢？你喜欢女人，却和男人结了婚，你想告诉我，这是你的正道吗？”

    猝不及防地，被戳中了痛点。

    她皱眉。

    “我的人生，已经是一塌糊涂了，正因为我的路不正，我才知道有多痛苦，我才会站在这里告诉你，你应该走怎样的路，”她靠近她一步，一如往常不时显露的，作为长辈的威严，“你必须明白，你和我，是不一样的——郁岚，你是正常的，你要过正常人的生活。”

    “……撒谎。”

    女孩俯视她，强大的气场，像是要看透她所有的违心，诡计。

    “我不相信昨天在床上，你没有认真过，享受过。难道只是因为喝了酒吗？徐温戎，你扪心自问，你和我睡在一起难道不是因为想要这样吗？”

    “够了！”

    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

    身体的某一处，已经在隐隐作痛。右手扶住了桌面，强撑自己站立。

    “我可以告诉你，昨天的一切，都是错误，是我作为你的姐姐，犯下的大忌，你已经成年了，我们原就应该保持距离……还有，”她迎上她的视线，“小岚，请你记住，我是你的姐姐，这个事实永远不会改变，请注意你的言辞。”

    此刻，她能感受到女孩无处发泄的怒意和疼痛。

    她知道，青春期旺盛的七情六欲，加上女孩本身缺乏安全感的性格，造成对方一时脱轨的行为并不难理解。但作为长辈的她，绝对不能放任这一切的发生。

    绝对不可以。

    气氛僵持着，被敲门声解救。

    她立即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玄关开门，却忘记自己还衣衫不整。

    “……老常？你怎么来了？”

    门口的人一身大花长裙，一如既往靓丽招摇，看见她这副模样时愣了愣，随后挂下了脸：“你这猪头睡过头了？不是说好和医生见一见的吗？你这脑子……”

    听罢，徐温戎才反应过来。

    之前常君说要介绍业内有名的乳腺科医生给她看诊，就在今天……

    真的没救了。

    “谁来了？”

    见郁岚从房间里信步走出，常君挑眉，道：“哎哟～今天小姑娘还在家里啊，没出去嗨？”

    “陪我姐姐嘛，”修长手臂自然地环上身边人的肩，“君姐找我姐什么事？要‘借走’她得我批准才行哦。”

    常君哈哈笑了笑，只见好友对自己使了几个严厉的眼色，便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来找她说点工作上的事。”

    “你先回避一下吧。”徐温戎对郁岚道。

    “……”

    郁岚看了她们一眼，沉默地轻点了头，回了房间。

    在她走后，常君便忍不住道：“怎么了你们两个？吵架了？青春期的少女是不是不好管……”

    话还没说完，她就注意到了她脖子上的痕迹。

    “你这里……是什么？”

    徐温戎的脖子偏白，稍微仔细一看，就能发现上面的几点嫣红。

    都是混迹情场多年的成年人了，老朋友之间没有遮掩，这点事本没什么，但脑海中跳出的一个猜想，让常君心惊肉跳。

    ……是她想的那样吗？

    在她直白的目光下，徐温戎下意识伸手，胡乱摸着自己的脖子，即便触摸不到，她也明白了。

    霎时间，出了一身心虚的汗，脸红到了耳根。

    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常君看了她一会，抚了抚额头，道：“……去收拾一下，出门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