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无数人一辈子都无法沾染的光芒和荣耀，她轻易地得到了。

    平凡的工作日早晨，九点。大楼里人来人往，到处是忙碌的气息。

    张雯一路打着电话，拿着文件从一个房间穿到另一个房间，大脑疯狂转动着，如同以往的每一个日常。

    在经过老板办公室时，她被出来的男人叫住。

    “小雯，你进来一下。”

    赶紧捂住话筒，“哎好的马上！……”

    和电话那边交代清楚事情，就很快跟着大老板进了屋。

    快五十的年纪，有着圆圆的啤酒肚，有神的双眼，幽默的谈吐——虽然来这公司的时间不算久，但她对老板并不害怕，有时甚至会觉得和他的相处很有意思。

    “那个，”对方思考了一下，“就想问问你，最近我那公主状态怎么样？”

    “啊，她最近挺好的呀，这会在给新片做宣传呢，您要不要去看看？”

    “哦不用不用，她……”

    她挑眉，道：“郁总，您直说就行。”

    “她最近，还有酗酒吗？”男人表情严肃，“最近生活作息还规律吗？有没有经常很晚回来？胃病还有犯吗？”

    “呃……最近酒喝得比较少，我一直有帮她推掉酒局，到家的时间应该不是特别早，您也知道的，最近通告很多，随随便便就忙到凌晨了。”

    “……好，大概明白了。”

    “肠胃的话……我也不是很清楚，您也知道老大她有时候不喜欢我问太多，看起来健康状况还算好……我觉得您如果真的想知道，不如直接去问她比较好？”

    作为公司老板掌上明珠，以及当下炙手可热影视巨星的经纪人，虽然表面上不说，但张雯自认干了不少间谍和私人侦探的活。

    ——每天受大老板之托，像个变态一样跟踪打探自己老大的消息，连吃了什么东西，和什么人约会这种都要掌握。而那位老大却不是容易接近的人，她为了几个臭钱也要把自己往枪口上送，真是人间悲哀。

    她知道男人这样追问她，也是因为自己不敢去撞枪口罢了。

    这对父女的事，她多少听说了一些，虽然这么说不太好……

    但她确实觉得，老板纯粹是活该。

    “郁……郁总？”她看了看沉思中的人，“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去忙了？老大还在等我送东西过去。”

    “哦哦好，你去吧，也没什么事……”

    话音刚落，张雯就一溜烟消失，提着那一袋沉沉的甜点赶去了摄影棚。

    ——今天，是今年情人节档最受瞩目欢喜剧情片的宣传照拍摄日。

    展示工作牌，经过层层人群，走到了摄影场地边上。她要找的人，正在对着镜头摆出各式姿势，每时每刻，都是自信，专注的。

    那是一个在人群中，你会一眼就看到她的人。

    肩膀以上颇具层次的深灰色短发，深邃五官近似混血，但又透出独特的东方之美。那双狭长的眼中，琥珀色的双眸仿佛可以洞穿人心。

    那双眼，时常是复杂的——

    给予了这个人影响他人的魔力，又给予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对自己魅力和能力收放自如，只要他们想展现，所有的目光就属于他们。

    郁岚就是这样的人。

    曾经红极一时的童星，在销声匿迹十余年后，以全新的形象再次回到观众的视野。自身的出挑资质，由父亲资源加持，以一部名导大片重新打入影视圈，攻陷大银幕。

    她不上任何电视节目，但关于她的任何消息都可能引发大规模的讨论。因为神秘，所以好奇，关于她的过去还有现在的生活，总有这样那样的猜测。

    她从未回应过各式绯闻，人们只能看到她以迥异的形象出现于不同的故事中，又以得体沉稳的微笑站在台上，拿奖拿到手软，拿到再也想不出更具新意的致辞。

    无数人一辈子都无法沾染的光芒和荣耀，她轻易地得到了，用这四年的时间。

    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大概就是日复一日地，像现在一样专心工作，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

    “是不是比前一套好？”

    是充满磁性的声线。女人微俯下身，凑近了摄影师手中的相机，专注地看着。

    “……不赖嘛大明星，我看你可以业余搞搞摄影了啊！”

    摄影师翻着这一组新片赞不绝口——以模特建议的角度和姿态，将演员本身的特质和角色完美结合，让人眼前一亮。

    “过奖了，我可不想抢你们饭碗。”

    女人温和笑着，突然看见了来人，便道：“雯姐你来了啊，怎么也不说一声？”

    “刚被你的英姿迷倒了呗！”

    张雯晃晃头，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她，说：“吃吧，你要的冰糕。抱歉今天去得晚了，那家店的卖完了，就去了另外一家。你尝尝怎么样？”

    慢条斯理拿出糕点，品尝了一口，边咀嚼边思考着。

    对方逐渐皱起的眉，让张雯心里捏了把汗。

    “……是不是很难吃？对不起，下次我一定去早一些！”

    “没事，”对方笑了笑，看了经纪人一眼，视线又转回到那块冰糕，“……反正都差不多。”

    “……什么？”张雯没听懂。

    ——反正，也不会是那个味道。

    继续吃下去，就当填饱肚子了。

    很快吃完，双手支撑在西装裤上站起，走到摄影师面前继续讨论起选片。

    自信而严谨的谈吐，时不时透着风趣。才二十三的年纪，对人情世故竟就如此游刃有余，有时候甚至无需经纪人出面，在场面僵持的时候，就可以凭自己的力量缓和局面，赢得笑声和支持。

    对于张雯来说，有一件事极其令人庆幸——

    还好她是雷打不动的钢铁“直”女，否则估计早已经被勾走了魂。

    因此，她对于自己老大的纠结仅限于：上天，为何如此不公平？

    “雯姐？……雯姐？”

    一只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她虎躯一震，也把面前的人吓了一跳。

    “我们收工了，我就想和你说声，今晚我有约先走了。”

    “哦好，你自己注意点啊，保护措施做好，别瞎晃悠！”张雯叮嘱道。

    “知道了，谢谢你来！”

    对方摆摆手，脸上挂着礼貌而有距离感的笑容，拿起外套便转身阔步向前走。

    她目送那道背影，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