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偶遇，挣扎，困兽之斗

    “……请出示您的担保书，先生……先生？”

    “啊，哦。”刚刚回神的蓝斯有些窘迫地挠挠头发，在恶魔之地入口给负责人看过担保书后，他讷讷地问道，“这样就可以了吗？”

    “稍等，还要领取您的身份牌。”负责人取下一枚绿色小牌，刚刻上蓝斯的名字准备递给他，却接到一通意外电话，“哦……好、好的。”

    挂断电话，负责人神情复杂地看了会儿手中的小绿牌，忽然将其丢进了垃圾桶。

    蓝斯怔住了。

    “那个，抱歉。”负责人满怀歉意地重新取下一枚红色小牌，刻印、录信息，完成后才从窗口递给蓝斯，“这枚才是你的。”

    “那刚才那个……”

    “恶魔之地虽冠以‘恶魔’之名，却聚集着许多物种部族，狩魔人、驯兽人、妖兽、恶魔，还有普通人，您可以凭绿色身份牌在其中领到一间小房子……哦不，您可以凭现在的红色身份牌直接前往忒伊玩具所，寻找一位，呃，叫作敖乌的……接待员。”负责人一句话不知断了几次，说完，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荒谬，遂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抱歉。”

    蓝斯眨眨眼，有些疑惑。

    “请您尽快前去吧，不然那位、那位接待员……他……”负责人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放弃了，“他只是脾气不太好，所以请您动作快些。”

    “好。”蓝斯乖乖点头。

    －

    恶魔之地常年雾气缭绕，于魔百利而无害，比起生存处，更像是在世界尽头辟出的一片极乐地。蓝斯原本还因为昨晚的事而郁闷烦扰，可在这样静谧宜人的氛围下，却出奇地安定下来，他一路走走停停，还搭了一辆顺风车，这才兜兜转转到忒伊玩具所门前。

    玩具所。

    是卖玩具的地方？

    蓝斯仰头看着与周围建筑格格不入的忒伊玩具所，这栋建筑飞扬跋扈，装修气派斐然，一眼就能看出其主人是个张扬不知收敛的性子，可是……为什么要叫玩具所呢？

    他低头看了眼负责人给他的便利贴，上面有接待员的姓名和联络讯号。

    可是蓝斯没有通讯仪。

    “……”

    他小心地推开大门，对于恶魔来说感到舒畅的微凉温度扑面而来，蓝斯忍不住在帽子里抖了抖耳朵，这里的温度与气氛让他觉得有些愉悦。

    “先生，您的邀请函呢？”好奇的蓝斯还没来得及将这里打量一番，门口的接待员便几步上前，将这只看上去像个乡巴佬的魔堵在台阶下，“或者说，您有预约也可以。”

    “我都没有。”蓝斯坦率地摇摇头，却并不为此感到尴尬，他掏出负责人给他的便利贴，在接待员面前轻晃，眯起眼来笑，“我来找我的接待员，他叫敖乌。”

    “他叫……？”真正的接待员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你说他……不，你说敖……先生，是你的接待员？”

    蓝斯怔了怔，独特的浅蓝色眸子茫然地眨动，点点头。

    “可是敖先生出差还没有回来……”接待员比他更茫然，短暂的犹豫之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这样，我先带你去敖先生的休息室，等他回来，自然会去找你。”

    “谢谢您。”蓝斯雀跃地将自己的身份牌给他，接待员看到那抹红色，脑子霎时“嗡”了一声。

    恶魔之地，好像很久没出现过红色权限的身份牌了。

    －

    刷过身份信息后，接待员领着蓝斯穿过玩具所的大堂，在这里，大堂与二三楼之间都是打通的，开阔地带一览无遗。现在这个时间楼下有些冷清，却也有几对情侣模样的人依偎在一起，做着让人面红心跳的事情。

    蓝斯“唰”地一下收回目光，藏在帽子底下的耳朵尖不住地抽动，耳根发热。

    接待员对此见怪不怪，反倒是见蓝斯一直盯着旁边的产品展示墙，以为他对自己这里的玩具感兴趣，于是简短地介绍起来：“大堂这边一般会摆放热销产品，也就是谁都能消费得起的那种，偶尔也会有要推出的新品在这里展示。更精致的玩具要去二楼观赏，三楼是产品试验与展示区，大大小小的活动都在三楼举行，再往上，就是办公区、住宿区和小众娱乐区……如果留下来的话，后面你会慢慢接触到。”

    蓝斯认真听着，又认真点头，他指着旁边展示墙里反复吞吐卵珠的本季热销玩具，有点好奇：“像这种，都是给小朋友玩的吗？”

    “……？”接待员极其缓慢地看了蓝斯一眼。

    认真的吗？

    －

    敖乌的休息室在五楼，这边算是员工区域，安静得不像样子，蓝斯在接待员的指引下轻手轻脚地走进休息室，转头朝他挥手告别。

    接待员看着蓝斯干净柔和的笑容，心里默叹。

    ——希望下次见面时，这只魔还能笑出来。

    休息室在忒伊玩具所来看应该是不大的，但在蓝斯眼中却是偌大的存在，宽阔透气的空间里合理分布着沙发、躺椅、摇篮、圆床等一系列供人休憩的家具，蓝斯按捺不住好奇地来回闲逛，发现这间休息室用磨砂玻璃分开的每个区域都不尽相同，除了可躺可坐的家具，还有别致的果盘与甜点，偶有几处分区放着弹力绳与跑步机等健身用具，布置之舒服令人惊叹。

    蓝斯还从没见过这样豪华的休息室。

    一路颠簸，在列车上还被陌生男人猥亵，舟车劳顿很容易叫人疲倦，在这样气温适宜的休息室里坐着，一会儿便让蓝斯哈欠连天，他将行李箱放在一伸手就能碰到的位置，这才稍稍阖上眼，脑袋一磕一磕地打起盹来。

    不知磕到第几次的时候，蓝斯隐约听到有门边传来细微的电子声响。魔的听力很好，在短暂的懵懂之后，他确切地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开门声音，于是赶紧整理了一下衣衫，把那份担保书抱在怀中，准备给这位接待员看一看。

    门开，走入一位身材紧实的成年男性，他慢悠悠迈着长腿进来，又慢悠悠将门反锁，一身沉着内敛的气质，却拥有一双英气戏谑的眸子，明明只是随意立在原地，却自有一副旁人不可摧动的岿然与力量。

    蓝斯的担保书霎时掉在地上。

    他腿软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

    男人不是第一次见到猎物露出绝望又恐惧的神情了，但每次他都很喜欢、很欣赏，很想仔细地端详对方的惊恐。

    于是故作优雅地欠身，像在舞会上邀约舞伴那样礼貌而温文尔雅：“您好，我是您的接待员，敖乌。”

    这身衣物、这身气质、这副眉眼……虽然在列车那晚环境晦暗，但蓝斯依然无比确认就是面前这个男人侵犯了自己，他的呼吸全乱作一团，像只不知所措的困兽来回寻找趁手的防卫武器，可休息室内全是柔软物件，连果盘都是提前削好的小块，哪有什么武器给他。

    “你……”蓝斯的声音都发起颤来，“我不……我要离开这里！”

    面前这只魔的声音很好听，圆润悦耳，如小提琴典雅细腻的音色，自有一番独特的甘醇意味，上次在列车上要保持安静，敖乌没有听到多少，但今天，他固执地要听一听。

    “可惜，这并不是想走就走的地方。”敖乌有点惋惜地摊手，他一边说着叫人绝望的事实，一边慢条斯理地解去西装外套，质地精良的马甲勾勒出男人的身材曲线，可蓝斯看都不看一眼。

    “救命……救命！”从未经历过这些的小魔慌了神，他大步跑去阳台呼救，可楼下的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完全当他的声音不存在一样，“救救我，救我！”

    敖乌微微挑眉。

    ——这次的猎物怎么有点呆。

    “咳。”轻咳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愈发接近的脚步声，“休息室周围装有十几种类型屏蔽器，他们听不到的……留点力气，等会叫给我听，嗯？”

    蓝斯猛地回过头来，男人已近在咫尺。

    他几乎软着腿从男人身边跑过，一下就扑在了休息室的房门上，开锁、拍门、抓挠、呼救，蓝斯拼命使尽浑身解数，却得不到外界的哪怕一丁点回应。

    喊无可喊之后，蓝斯才像是终于确定了这个事实，他面色呆滞地看着休息室的门，忽然觉得这里方才让他觉得舒服的一切都恐怖地扭曲起来，气温低得刺骨，舒适的家具也成了即将要让他痛苦的载具，他努力忍着眼中打转的泪，最后一次去拽休息室的门。

    动也不动。

    刹那间，无助与绝望的情绪如病毒一般蔓延开来，蓝斯久久攥着冰凉的门把手，因恐惧而竖起的耳朵听到身后逐渐逼近的脚步声——他没有走向深渊的想法，深渊却看中了他。

    “嗯……闹够了吗？”敖乌懒懒地走上前来，双臂撑在门上，自蓝斯身后将他壁咚，紧张而害怕的魔几乎蜷成一团，散发着对猎人而言美味诱人的恐惧气息。

    贴得……太近了。

    蓝斯紧紧靠在门上，想要自欺欺人地把自己缩成一个球，可对于男人来说，一团毛茸茸的恶魔球更好被掌控在手中把玩。

    比如现在。

    成年男性滚烫的身躯自身后贴来，胸膛正正抵上蓝斯绷紧的后背，蓝斯再次转身想逃，却被敖乌支撑在门上的双臂阻拦去路。

    逃无可逃。

    “我有的是时间，但并不总是有耐心。”敖乌钳制着怀中呼吸急促的魔，没有丝毫让他再逃的想法，“在列车上不方便，所以我将你放行到这里……你叫，蓝斯，对吧。”

    他看到了掉在地上的担保书。

    蓝斯缄口不言，低头闭眼，权当周围一切都不存在。

    敖乌笑了下，他低头靠近小家伙的后颈，以蛊惑人心的低声喃念：“蓝斯，在列车上我就想摸你的耳朵和尾巴，可惜没有机会。现在，让我好好摸摸，等我摸够了，就放你走，好不好？”

    单纯又天真的魔悄悄睁开一只眼，觉得男人的语气还算诚恳。

    敖乌继续谆谆善诱：“我保证，我所说的每句话都是认真的，如若不然，就叫我被恶魔之地的万千妖兽噬咬至死，怎么样？”

    蓝斯将两只眼睛都睁开，冰蓝色的漂亮眸子浅浅晃动，似乎在仔细考虑敖乌话中的真假。

    隔了有几秒钟的时间，蓝斯小声问：“真的吗？……等你摸够了，真的会放我走吗？”

    敖乌得体地颔首，他轻轻蹭着蓝斯的连帽衫，觉得这只小魔身上有种奇异到令人心脾沁凉的清爽香气——而他，只想把这香气搅乱、弄脏，染上属于自己的气息。

    “是真的。”

    “那不能只是说说而已。”蓝斯似乎还没认清时局，他努力在男人这里为自己争取着生存空间，“得写合同，白字黑字的合同……还要签字。”

    敖乌再次挑眉——这只魔，呆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