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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熟悉又最隔阂的是旧情

    车驶得太稳,像是静止一样,噪音也在窗外滞留。阮雀和陈时瑾各踞后座两边。

    陈时瑾不说话,阮雀也就安静地看着他。

    刚才的斗殴拳拳到肉,阮雀从没见陈时瑾那么接近一个暴徒过。那张原本矜贵的脸现在挂上了淤青,在颧骨,还有眉骨;他那双给自己弹过好多次钢琴的手伤到了,一排骨节都渗着血珠;那件衬衫也撕破了,它终于不用再被打上不相衬的双环领结了。

    阮雀和陈时瑾相识十五年,爱慕他十年,做情人六年,如果他们是相配的异性情侣,也算经历过老夫老妻的阶段。

    而阮雀突然觉得不认识现在的他了,看着那冰冷带伤的侧脸,夜光从他鼻梁滑过,嘴角不屑地绷直,他像陈时望的孩子气,像陈时恭的冷酷,却不像阮雀的那个优雅的王子了。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好像写了十几年的字,在偶然的搁笔凝视中面目全非。

    他的手机一直在响,像是喋喋不休的质问,而如果接起来就会发现确实也是。王家、林家还有他自己家,家族关系直接影响商业利益,高层形象直接映照企业形象。陈时瑾这么多年一向得体,和几大家族的关系维系上一向执辔有余。结果,有多少成果全在今晚的莽撞中坍圮了。

    阮雀都忍不住嫌他莽撞,恶毒男配和恶毒女配,留着什么时候慢慢解决不行,非要逞一时之快。

    陈时瑾动了,转身向阮雀这边倾过来。

    “......你躲什么?”陈时瑾皱眉,眼里凝结比困惑更复杂的情绪,他看着近乎同时把身子抵上车门的阮雀。

    怕你打我。

    “我还能打你不成?”

    多年相处下来的默契这么的不合时宜。

    陈时瑾嘴角轻轻抬起一个不知是嘲弄谁的笑,他拿起上车时甩到阮雀那一边的手机,按了关机键,然后坐回去。

    这下彻底安静了。

    阮雀重新靠到椅背上。其实刚才没想躲的,但身体条件反射的那么做了。他也搞不懂自己。

    脑子里一直有一个声音,这是陈时瑾啊,抛出去却没有回音。

    车在十字路口慢慢停下,阮雀不说话,陈时瑾不说话,司机说话了。

    “少爷,您身上的伤要不要去医院处理一下?”医院和住处分处十字路口的两边。

    直到漫长的红灯快结束了,陈时瑾才出声,“不要。”

    抽象的情绪很难具体化,开心会笑,悲痛会哭,而这样的情绪没有对应的表情,所以陈时瑾也只是在心里想,阮雀真的变了。之前打球的时候崴一下脚踝,他都能给自己连煲一周的骨头汤。现在,现在一起坐在车上这么久,司机问要不要去看看伤口。

    打架挥拳的时候可能是按到了碎酒杯上,指根的骨节一排都血淋淋的,陈时瑾低头,借着夜光把玻璃渣拨出去。

    车驶进陈时瑾的私人宅院,没停在门口,陈时瑾让开到车库去。

    车熄火,司机开门的时候沉默一下变大,整个车库的静辽都回响进来。

    司机走了,之后一层的感应灯也灭了。

    “你为什么会认识王凯仁。”

    阮雀刚才一直在游神,他不想说话,想陈时瑾也不愿听他讲话,但此时不得不讲了,“不认识,别人把我带过去的。”

    “别人?别人是谁,也是那一群人里的吗?”

    阮雀唔了一声。现在这样的对话他也觉得陌生,陌生让他迷失。

    “‘别人’,王凯仁,还有黄三......还有我爸,还有陈时恭,还有陈时望,”陈时瑾一个一个地数着,他想开窗透透气,但太黑了看不清,伸出的手一下撞到伤处。

    那一下挺响也挺疼的,陈时瑾没再出声了。

    阮雀靠过去,想帮他看看。

    陈时瑾仰在椅背上,前座和他之间有很大的空间。阮雀进入,酒气和血腥气就如薄雾一样把他包围。

    “为什么谁都可以上你?”

    这不是个好回答的问题。

    “那我可以吗?”

    陈时瑾压过来的时候一切又都变得熟悉了,熟悉的体温,熟悉的胸膛,就连那咬牙切齿的重复也能牵扯出熟悉的记忆,“我可以吗?”

    空间一下拥狭起来,空气近乎被他掠夺,阮雀只有吸食着他喘出来的热气,而思维好像列车进了暗旧的站口,缓慢地滞停。

    感觉自己像一团棉花被陈时瑾揉进怀里,他好生气啊。阮雀伸出舌头舔过他近在咫尺的喉结,可以,别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