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露 - 耽美小说 - [ABO]画梁春尽在线阅读 - 第十八章 - 第十九章

第十八章 - 第十九章

    第十八章

    纪殊微微有些讶然,面露三分意外三分欣喜,浅笑道:“真是巧了。表兄若不嫌弃,且一同坐下寒暄两三句吧。”

    素竹门帘竹香清雅悠远,远处仍听得淡淡筝奏琴鸣。雅座与雅座之间虽以竹帘隔断,但声音联通,故来客只谈风雅闲事,诗词文赋,不论秘辛要闻,朝堂政事。

    “我就是听见纪殊的声音,想着好久没见了,唐突走进来见一面。”来人身着一袭杏黄长衫,七尺身形肩宽胸阔,三角眼截筒鼻,腰间玉佩鸣环,还是上好的琵琶蟠龙云纹玉带钩,更衬得他与人说笑时活脱脱一副纨绔子弟的气派。

    “表兄”大大方方走进了万嵎纪殊二人雅座间却不落座,只是站在桌边,同万嵎颔首示意后,笑道:“与我同行的友人都已散席,说着待会儿还要一同泛舟赏月。我也不多待,就是过来打声招呼——这位便是万将军吧?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威仪凛然,英豪飒爽。”

    “表兄谬赞。”万嵎站起身,也随纪殊喊了一声表兄,二人客气地相互作揖。

    “你们二人恩爱如此,当真是羡煞旁人。我一向视纪殊如同亲生手足,眼下看到他日子过得好,也就放心了。纪殊年未及冠,许多道理不懂,也爱使些小性子,日后还望将军宽宥包涵,多多照顾他。”表兄笑呵呵地客套了一番,忽听得外边的友人唤了声“柏熠”,又道:“友人已在寻我了,我先行告退。”

    三人拜别后,表兄退了出去,不久果然传来下楼的声声杂乱脚步,隔壁陡然清净许多。

    纪殊长舒了口气,端起茶盏徐徐饮了一口。万嵎替他夹了一筷子菜,打趣道:“你表兄倒是了解你,竟然连你爱耍小性子都了如指掌。”

    纪殊摇头:“此人姓彭名旭,字柏熠,其实也并不是我亲表兄,不过两家人相识多年,关系交好,故我们儿辈皆以表兄弟姐妹相称。”

    纪殊一手慢慢摩挲着白瓷小杯的浮纹雕花,思忖半刻,坐得离万嵎近了些,压低声音说:“彭家三代四人世袭苏杭织造,皇恩不衰。这个彭旭是家中嫡次子,如今也做了皇商买办,同宫禁王府一系人都关系匪浅。”

    万嵎心中微有些预感,但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稍稍低了头,离纪殊又近了些。

    纪殊侧头看了看左右,恐隔“帘”有耳,仍有些不放心,便抬手附在万嵎耳侧,悄声道:“据我所知,彭旭他与六殿下——也就是当今的淳亲王——关系最为密切。因他常常南下苏杭为宫廷采买物什,与江南各个人物交情颇深,消息尤为灵通,淳亲王欲使之为其豢江南私兵……你、你干嘛呢?”

    二人间的秘话被万嵎手上不安分的动作倏然打断。纪殊脸羞得通红,挣扎着想要拉开距离,可万嵎双手紧紧环住了他的腰,炙热的胸膛贴着他的背后,宛如严丝合缝,动弹不得。

    万嵎将下巴颏搁在纪殊肩上,鼻尖时不时暧昧地蹭着卯卿颈后那块散发着幽香的小小凸起,低沉的声音中满是危险的沙哑情.欲:“这都怪你……先前你连睡觉时都背对着我,如今却离我这么近,还往我耳朵里吹气……”

    “我是怕……这些话不能给旁人听了去,才……”纪殊哭笑不得,也知二人结契合一之后,万嵎近三个月不曾亲近自己身子,又不能找其他人纾解,大概是忍得辛苦了,最近便时常爱黏过来动手动脚的,纪殊也就半推半就红着脸任由他去了,只是说:“眼下还在外边儿呢……你回家再……要是等会儿又有什么人进来看见了,该多不好……”

    “哪里不好?”万嵎亲了亲他后颈上的抹之不去的咬痕,道:“你是我万嵎堂堂正正娶进门的妻,谁敢说什么不是?”

    第十九章

    春夜江畔,高楼倚栏,风月无边。

    “我还在跟你说正事呢……”

    纪殊轻咳了一声,止住了万嵎正要往自己衣衫里摸的大爪子,红着脸故作镇定道:“你多年征战在外,眼下回京只半年有余,可能有所不知。彭旭方才闯进来,并不似他自己说的过来打声招呼这么简单,有九成是要过来试探你的。往后你见了他,不必念什么亲戚情分,还要警惕几分。如今京中多是淳亲王的眼线,做什么都务必小心……我的话你到底听没听进去?”

    万嵎心不在焉地应了两三声,点头敷衍,手上功夫倒是一丝不苟,谈话间已挑开了纪殊的长衫下摆,隔着一层轻薄柔滑的蚕丝短绔在纪殊大腿上摸来摸去,还理直气壮:“我也没做什么,我就是过过手瘾罢了……”

    “你先停一停,好歹这是在外边儿,又不是在家里……”

    聚祥楼二楼的雅间均是三面垂帘,一面临江,倚栏设座。湿润的江风徐徐吹过,供人出入的竹帘被风儿撩起时,隐隐可见外边店小二与其他客人来来去去的脚步。纪殊是个读惯了圣贤书的人,断然学不来万二爷这般恣肆豪放,可推又推不开力如蛮牛的万嵎,急得眼都红了:“将军,你先停下来,算我求你了……”

    万嵎置若罔闻,起身将纪殊抱到汉白玉色的雕栏边,让他面对着一江风月,自己从后边贴上去,两手在纪殊腰上臀上腿上乱揉一气,头埋在纪殊颈窝里,对着侧颈一通乱啃,边亲还边调笑道:“曈儿,你身子好香。”

    亲昵几番过后,纪殊忽然安静了下来。万嵎心下觉得有些奇怪,虽然纪殊表面上看着冷清淡漠,可性子烈得很,再探出手一摸他的脸,果然湿了一掌热泪。

    “怎么了,曈儿?”万嵎心头一紧,动作也停了下来,将纪殊抱在自己怀里,用袖子小心翼翼替他擦眼泪,好言好语问:“怎么就哭了?”

    纪殊小声抽泣了两下,摇摇头却没说话。他只是觉得方才万嵎待他,就像是待教坊青楼中的优伶乐妓一般,狎昵亵.玩,心下便有些又羞又耻又恼,不知怎么就落了几滴泪。

    “你不愿意,我便不做了。你不久就是要做爹爹的人了,这么爱哭可怎么办?”万嵎最见不得纪殊哭,唯恐他心绪大起大伏动了胎气,规规矩矩把爪子收好,又道:“再说了,你断言彭旭闯进来是要试探我,可我有什么值得他试探的?”

    纪殊没搭他上一句的滑腔,抹了抹眼角,才说:“你应是知道的,先前……圣诏赐亲,原指的是纪家的嫡女。家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又是老来所得,宠爱有加,于是不忍……便对外称她早已有婚约在身,才将我嫁进上将军府。”

    六皇子设伏暗杀万嵎不成,圣上不久之后便给两家人指婚。知晓内情的人都道昌宏帝这操作既是安抚,以昭皇恩,亦是牵制,恐这方归京煊赫一时的万大将军功高震主,便在万府中安插“内应”,一石二鸟。

    纪正霆之所以得以伴君侧良久,胜就胜在他比旁人更会揣摩圣意。朝堂众臣都心下暗道昌宏帝这一石二鸟之计妙极,可纪正霆知道这些考虑都是其次,昌宏帝真正的意思是偿命。

    既然六皇子伤人在先,那么他便将六皇子心腹之臣纪正霆最疼爱的小女儿赐给万嵎,牺牲一枚棋子换取一时平衡,以命偿命,简单粗暴,也最有效。

    万嵎脸色沉了几分,许久才道:“我先前并不知。”

    “你现在知道了。彭旭是淳亲王的众多眼线之一。他要试探你,一则要试探你我二人关系如何。若是觉得你态度缓和,那么我便具有利用价值,日后一策反,便是对你最不利。二则他要看你伤势如何,是否毒……”

    “毒”字一出,万嵎眼神骤变,死死盯着纪殊。

    原先设伏暗杀一案,已被昌宏帝力压了下来,相关的人该处理都已处理,知晓的人并不算很多。万嵎被箭矢所中的腹伤,对外也只是宣称与戎狄作战时所伤。

    纪殊少时虽为赵琮伴读,但来了初潮之后便归家待嫁了。此后他一不入朝堂二不出家门,能够掌握如此多的内情,已是不易。只是连万嵎都不清楚暗杀一事中竟还涉及用毒之计,纪殊又是怎么知道的?

    万嵎目光如淬火利刃,颇有些瘆人。纪殊察觉自己说漏了嘴,话语稍稍顿了顿,轻咳一声,才继续道:“……是否肚子上的伤已经康复。”

    说完,他假装偏过头去看窗外春江夜景,而用余光偷偷观察万嵎的表情。

    万嵎方才展露的几分威凛已然尽数收回,悠悠捧起茶盏抿了口茶,面露三分将信将疑,三分不以为意,三分小题大做,缓缓道:“说得是有些道理。可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的?”

    纪殊见万嵎面色如常,方才说漏嘴的“毒”字一事应该是糊弄过去了,心中暗自舒了口气,轻声道:“家父先前常常同幕僚会谈书房中,我有时路过,顺带就听了一耳朵。加之若璞也同我透露了些秘闻,平日无事时,稍加思索,就琢磨出这么些东西。”

    万嵎淡淡“嗯”了一声,放下了茶盏。

    合上杯盖时,白瓷相碰,清脆作响。纪殊微微垂眸,又补了一句:“左右不过是我瞎猜的,也不知世事到底如何。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